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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18：老屁孩
作者: 小田真柏	日期: 2024.06.09　　天氣: 　心情:

不能讓她知道，蘇筱君微笑地在心裡回味手機裡的素描畫。

落地窗外洋紅風鈴花開得燦爛，健康明亮充滿生命力，從嶄新原木裝潢的店裡往外看，有幾分異國情調。早午餐時間，餐廳裡客人很少，除了她倆，只一穿綠灰色格子襯衫男子背對坐在她身後桌位，還有兩個年輕女生坐在沙發區小聲交談。

「年輕」──蘇筱君忽地感到氣餒，甚麼時候自己開始用這兩字來形容別人，歲月如梭完全沒有妥協的餘地。

前陣子情人突然失聯，情緒低落的蘇筱君曾向前同事李慧如求救，打電話給她哭哭啼啼說出自己的地下戀情。李慧如先是好言安慰她，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沒惹出麻煩前分開也不盡然是件壞事。接著滔滔不絕對她說教，有一個好老公，為甚麼要去玩無聊的男女遊戲，要她懂得珍惜云云。蘇筱君告訴她，女人需要被寵愛的感覺，尤其是工作和家庭蠟燭兩頭燒的職業婦女，很多時候特別需要有一個宣洩壓力的心情出口，而老公不盡然可以扮演那個角色。

「那是因為排卵期動情素作祟吧，要不怎不找女人當那個出口。」李慧如粗魯的回應，讓蘇筱君決定再也不要對她提起自己私密心情。

蘇筱君自嘲地玩味「好老公」一詞，大概只有李慧如這種平凡女子才會覺得她老公條件不錯吧。雖然在公司裡擔任主管，年薪也近兩百萬，但比起當醫師開診所的姊夫，根本天差地遠不值一提。和她一樣貌美如花的姊姊，出入寶馬車代步，全身從頭到腳都是精品名牌，每天逛街做美容按摩，兩三個月就出國玩，全靠她當初獨具慧眼嫁對老公。每次回娘家遇到姊姊，她便要覺得羞慚，除了自己一身便宜粗陋衣著，常常空手回娘家的她還帶走飯菜，而姊姊卻是帶著大包小包補品、水果或華麗的衣服飾品送給母親。

丈夫聽見她的抱怨，就會質問她「不是每個月給妳兩萬了嗎？」他以為兩萬元是天大的事。雖然她不用負責生活開銷，但帶平常孩子出門搭計程車、吃點心、買玩具和書，再幫孩子和自己買些衣服，每月見底根本不夠用。

寒暑假帶孩子出去玩，丈夫不是上網買便宜住宿券或者打聽哪邊人少哪邊免門票，就是帶全家人到荒郊野外露營。跟他說孩子的同學們都是出國旅遊，央求他好歹帶孩子去一次迪士尼樂園，結果他帶她們到香港三天兩夜，還沾沾自喜一家四口旅費三萬元有找。

丈夫雖然照顧家庭盡心盡力，對兩個女兒呵護備至，也會幫忙做家事，但骨子裡大男人主義，平日總對她的意見想法嗤之以鼻，老把「妳懂甚麼」掛在嘴邊，容不得她唱反調。害得女兒們同他一樣看不起媽媽，動不動就頂嘴。

廠商送禮來，他就大發雷霆，怪她不知輕重。但廠商說副總一樣收禮，經理不收的話會讓他們很為難，她只是出面替他交際往來，讓人家好做事而已。廠商太太們告訴她，蔡永坤公司採購動輒百千萬，他們送點小東西是聊表心意，慰問蔡永坤工作上的辛勞，根本扯不上賄賂一事；他卻冥頑不靈，罵她頭腦簡單不懂商場險惡，三番兩次揚言恐嚇她若繼續收禮，他便要將工作辭了，讓全家喝西北風。

她去年在表舅的女兒介紹下到她公司上班，二度就業和前次工作經驗相隔十年，她對表報作業及電腦操作當然陌生，把工作帶回家請丈夫幫忙，剛開始他頂熱心連續幾週不厭其煩教她怎麼做，但沒多久後就臭著一張臉問她「這是妳的工作還是我的工作」；要不就嘲笑她怎麼講都聽不懂，乾脆別上班了，免得連累同事。爭吵之餘，她不再向他提起工作的難題，工作上時常沒辦法交差，她只能在辦公室看又胖又醜的表妹臉色或被年紀比她小的同事羞辱。

還好總經理出手相助，利用下班時間教她電腦基本常識，寫了幾份操作說明書，明列每種表報常用功能及作業方法，讓她電腦功力一下子突飛猛進，也不愁沒人可求救。晚間下班後，倆人一起從公司出來，他會帶她去吃晚餐，有時後到小吃店，有時後去三井，有時到山上泡溫泉，雖然是表妹夫，蘇筱君多少能感受到他的追求之意。她並不在意甚麼道德上的問題，倆人都是已婚身份，不過是遊戲一場，她想就盡情享受吧，戀愛或曖昧都行，最急迫的莫過於她希望表妹夫能快點抱她，很久了她一直渴望另個人的體溫和氣息把自己包圍和溶化。

但她才剛喫了點甜頭，意猶未盡，表妹夫卻硬生生踩了剎車。毫無預警之下斷絕與她所有的私下往來，任她在電話簡訊裡百般討好，連一丁點回應都沒給。

對面的李慧如一邊四顧張望餐廳裝潢，一邊空出心思問她：「最近還好嗎？」

「嗯。」平淡且不經心的問候語，蘇筱君卻覺得它讓自己像是被擊倒的拳擊手，一下子掉入弱者的位置。一直無法理解，倆人之間李慧如到底憑甚麼位在高處，而自己竟對她常有畏怯的心情。

「妳呢？交男朋友了嗎？」蘇筱君問。

「沒有啊，年紀一把，沒男人會要我了吧。」李慧如搖頭。

蘇筱君要的就是此時的勝利感：「妳要多打扮自己啊。」

「已經盡全力打扮了，先天條件不足，沒用啦。還是把治裝費省下來當養老金比較實際。」李慧如坦率的回應：「又不像妳天生麗質，怎麼穿怎麼好看，根本看不出是四十幾歲的女人。」

「給妳看我最近拍的照片。」蘇筱君聽見李慧如這麼說，心花怒放地拿出手機。

蘇筱君滑動手機螢幕，挑選幾張照片讓李慧如看，都是和朋友及同事的合照，一會兒說旁邊的誰幾年次，一會兒說這人小她幾歲，看起來這麼老態，竟然還喊她姊姊，為自己年輕姣好的面貌沾沾自滿，露出笑容自得地看著照片。李慧如見她這模樣，淡淡地說：「別人因為與妳交情好才合照，現在卻被妳拿來當比較圖，這樣不太厚道吧。在我面前還好，在別人面前可別這麼做。」李慧如是大而化之的射手座，快人快語，偶有高道德感標準，或是價值觀相左，或是調性不同，和她在一起時，蘇筱君常被李慧如無心的話刺傷自尊，或者噤若寒蟬不敢表達自己的想法。剛剛聽見李慧如稱讚自己，一下子就忘了帶上平日對李慧如的防衛心。她掃興地放下手機，心想這女人難怪嫁不出去，自己又沒這意思，只是想讓她看看自己的朋友，她又何必這樣評斷她。
　　
李慧如自覺話說得過分嚴厲，轉移話題討好似地拿起蘇筱君咖啡杯旁邊手機說：「妳又換新手機了，是蘋果的嗎？哇，手機殼好可愛喔，是Melody耶。」

「對啊，是最新的4S，最高規格的，花了我三萬。沒辦法，用過蘋果的手機就回不了頭了。現在搭捷運，不管老少都是拿iPhone。耶，妳也換手機了嗎？」蘇筱君拿起李慧如的手機看了一眼，又貌似不屑地丟回原位：「這甚麼鬼！」

「智慧型手機送去維修了，只好先拿家裡的舊手機出來用。」李慧如將蘇筱君的手機還給她，為她那句沒禮貌的「甚麼鬼」不高興到了極點：「昨天手機行老闆跟我聊天，說會用iPhone的通常有兩種人，一是有錢人，二是小屁孩，我接著說應該也有老屁孩吧，老闆笑我是酸葡萄心理，好丟臉，哈。」說完，她心虛地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真累，幹嘛說話還用心機。蘇筱君鐵青一張臉笑不出來，怒氣沖沖的抄起刀叉吃早餐。

隔壁桌手機鈴聲響起，男子小聲地接電話。聲音雖然小，但和他坐得近的蘇筱君聽得清楚，覺得這說話聲音很熟悉，忍不住回頭看，看見男子的側臉，她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到男子面前揮手：「小林，早啊。」

林雅強勉強的牽動嘴角：「都十點多了，不早了。」心裡想著該如何脫身。昨晚睡前，林雅強發現咖啡豆用罄，便打想早上來大樓旁邊的咖啡館買豆子，順便聽店裡的英文老歌、看店裡的雜誌悠閒的吃頓週末晨光早餐。她們進到店裡時，他才在Dear Heather音樂中剛開始享用總匯三明治，一聽見蘇筱君的聲音頓時食慾全消，心裡哀號老天爺一定要這樣對待他嗎？心裡不斷盤算，該起身向她打招呼，還是從頭到尾不出聲當自己是隱形人。後來聽見她倆對話，他差點把口中的拿鐵噴出來，尤其李慧如「老屁孩」那段，讓他更是憋笑得難受，死命握緊拳頭才使自己不笑出聲來。

「過來跟我們一起坐吧！」蘇筱君不待林雅強同意，逕自動手拿走他桌上的餐具和杯子。「小慧，這位是我公司同事林雅強，跟我住同一棟大樓喔，妳可以叫他小林。」蘇筱君突然心生一計，狡黠地對李慧如眨眼。李慧如接收到她不懷好意的眼神後，有種不好的預感。

原來如此。林雅強重新落坐後，聽見蘇筱君喚「小慧」，一下子明白李慧如在蘇筱君眼裡，和自己一樣同屬小字輩。狎暱的小字別稱，是蘇筱君對其表示親密，亦是她派遣他人地位高下的辨識密碼。蘇筱君是學長嫂的遠親，在公司裡作風跋扈，除了奉承負責人學長及擔任會計的學長嫂，其餘人一概不放在眼裡。

公司裡沒人知道，林雅強是公司合夥負責人之一。他和學長分工合作，學長負責對外業務部分，他負責工程規畫和技術面部分，公司內部則由學長嫂管理。儘管少進辦公室，林雅強仍多有機會和蘇筱君打照面，礙於首席工程師頭銜，她雖不敢對他頤指氣使，但林雅強態度冷淡，對她親熱的善意示好一概視若無睹，碰了幾次釘子後她一直不喜歡他，三番兩次在學長嫂面前派林雅強的不是，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影響力排擠林雅強。

學長嫂將蘇筱君的話轉述給林雅強聽時，他無奈地聳肩表示自己沒意見，學長嫂卻長吁短嘆地自責不該引狼入室，原本以為長袖善舞的蘇筱君，在客戶間能吃得開，可為公司提升業績，沒想到她「生雞卵無，放雞屎有」（Senn ke-nn̄g bô, pàng ke-sái ū），只會跟客戶哈啦搞曖昧，提到業務相關卻一問三不知，她落得成天跟在蘇筱君後面幫她擦屁股。林雅強聽了學長嫂的話，默不作聲，以為在公司裡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她尚不知情，只以苦笑回應她。雖然林雅強在工作上因為蘇筱君的愚蠢也吃了幾次悶虧，被客戶釘得滿頭包，畢竟是學長嫂那方帶進來的人，實在不好說甚麼。

沒想到接著學長嫂潸然淚下，拜託林雅強出面解僱蘇筱君，她再也受不了公司裡員工成天咬耳朵，對總經理與蘇筱君的男女關係說長道短。學長嫂沒說學長搞外遇，林雅強沒多問也沒多說甚麼，爽快應允她會找時間處理這事，但得從長計議，不可莽撞。從上個月開始，他拜託公司裡行政助理雅雯私下蒐集蘇筱君工作上的缺失，她向來是蘇筱君的死對頭，又和林雅強有幾分朋友交情，這事交辦給她最是穩當。另外，和學長單獨在一起時，林雅強有意無意間提點學長，創業維艱守成亦難，萬事當以家庭及公司為重等等。學長是聰明人，雖沒作聲，林雅強知道他已經將自己點到為止的話聽得明白；原本公司安排林雅強到越南考察拓展分公司的可行性，簽證和護照都辦好了，學長卻臨時改變主意決定由他自己去。

「小林，妳沒女朋友對吧？小雅是我最要好的妹妹，認識一下，她叫李慧如，說不定你們合得來有機會交往呢。」蘇筱君撒嬌似的對林雅強說，又轉頭問：「小雅，妳三十九歲嗎？」李慧如尷尬的說是，心裡恨透蘇筱君自作主張幫她介紹對象，卻不好發作。

「小林，我記得你三十四歲對吧！」蘇筱君故作天真嘻笑：「如果成功了，是姊弟戀耶，剛好一對宅男宅女，哈哈。」李慧如此時才知蘇筱君在玩甚麼把戲，不過是藉機羞辱她而已，根本不是真心介紹。的確如此，天天騎摩托車上班、穿著都是便宜貨的林雅強，在蘇筱君眼裡是個其貌不揚的窮小子；她此時心裡想的正是物從其類，台語有句鄉土俚語：隱痀的交侗戇（ún-ku--ê kau tòng-gōng），將兩個超齡未婚條件低下的人湊在一起真是太滑稽了。能反將一軍修理得理不饒人的李慧如，連著貶損平日沒給她好臉色看的林雅強，令她心情大好。

林雅強聽見「宅男宅女」，皺了一下眉頭。他覺得那些標籤式的稱呼根本不懷好意，與人們為他人缺陷、異樣取綽號的戲謔心態相似。藉著自以為是的幽默來定義他人，滿足自己創新及無所為而為的樂趣，並在貶抑他人的同時進一步地肯定自我，其實也是種病態。

「真的可以認識交朋友嗎？慧如小姐看起來像個學生，不到三十歲的感覺，也很有書卷氣，正是我喜歡的類型。」林雅強一反常態，裝作熱絡的模樣看著李慧如說，完全不是他平日孤僻寡言的作風。正發窘的李慧如，既高興又害羞地微微點頭。林雅強拿出手機：「可以把我加入好友嗎？下班時有空聊聊。妳一定常看書吧，我們可以交換讀書心得。」林雅強只憑李慧如臉上那副大眼鏡便信口開河亂扯，加上他相信沒大腦的蘇筱君一定不看書，故意以此刺激她。

倆人無視一旁錯愕的蘇筱君，親暱地互相留下電話號碼和即時通訊代碼，聊起李慧如最近看的書──祕魯小說家作品《城市與狗》。林雅強猜的沒錯，李慧如平日常閱讀文學類小說。蘇筱君不敢置信，這對王八綠豆當真一拍即合，她也知道李慧如愛看書，但她以為李慧如是因為沒男人要，看一些愛情小說來填補空虛寂寞，但她們現在竟然在講甚麼諾貝爾獎。

「小林，我聽楊委說你懂玉器哦？」蘇筱君不甘示弱地插話，她向來最討厭被人冷落，尤其是男人，特別是在李慧如面前，一個邋裡邋遢的女人憑甚麼勝過自己。

「還好，他說的應該是我朋友。」林雅強板起臉孔回應她，他不樂意讓無關緊要的人知道自己的底細。在庸碌的生活裡，他需要大量的隱私空間，才有辦法呼吸存活。

「剛好，小慧有一塊古玉，你可以幫她看看。」蘇筱君恢復元氣，重新站回主人的位置，不讓僕從喧賓奪主。她指揮李慧如快點兒把隨身攜帶的古玉給林雅強瞧瞧。

「這種髒兮兮的東西，真像妳的風格耶，哈哈。」待李慧如拿出來後，蘇筱君似早就準備好，用譏笑的口吻奚落她。李慧如鄭重其事地用雙手把古玉遞給林雅強，顧不上蘇筱君挖苦（那話她聽蘇筱君說過很多遍了），雀躍地望著林雅強，她身邊沒有朋友懂古玉這範疇，一直遺憾沒人能和她分享喜愛這件玉璧的心情。

「這是我快廿年前上班午休時在公園向一個老婆婆買的。老婆婆說是她先生從大陸帶過來的傳家之寶，因為先生住院開刀缺錢，老婆婆不得已瞞著她先生把它們拿出來換現金。我覺得這件和我特別有緣，幾乎是一見鍾情，跟她殺價好久，才肯賣我六萬塊。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還向公司請假跑回家拿存摺去銀行領錢。」李慧如興奮地描述當初購買玉璧的過程。聽見六萬元和廿年，林雅強為難極了，他手上這件又黑又黃的出廓璧，明顯是粗劣的低仿件，材質應是地方玉，不知出廓的四隻鷹又是甚麼寓意。

「妳後來還有買別的嗎？」林雅強假裝很有興趣地玩賞玉璧，儘管不是和闐玉，璧身被李慧如長期把玩盤磨，已有厚厚一層油潤的包漿皮殼，雖然玉器本身醜不拉嘰，但珍藏的痕跡很美。

「沒，我只有這件寶貝而已，到哪裡都帶著它。尤其到廟寺裡，我會拿它到天地爐過香火討個吉祥。你可以鑑定這是哪個朝代的玉器嗎，還有它的名稱及涵義？」李慧如看見林雅強仔細地用手指摩娑玉璧，心想這人應該真的是行家；她大部分的朋友都不太敢碰觸這件玉璧，直說是死人的玩意兒很可怕。

「我懂得沒有我那位朋友多，只能猜測說個大概，應該是東周的祥禽出廓璧，通常有鴻圖大展或四方通達無往不利的意思，可以為主人帶來好運氣。」林雅強知道蘇筱君等著看李慧如出糗及落空的樣子，也不忍心讓一個持玉廿年的愛玉人失望，不惜撒謊為李慧如爭口氣。

「怎麼可能，小林你真的懂嗎？可別亂說。」見李慧如眼睛為之一亮的模樣，蘇筱君如挨了一記悶棍，不以為然說道。

「慧如，可以這樣稱呼妳嗎？能夠讓我拍照傳給朋友看嗎？」林雅強不理睬蘇筱君，逕自問李慧如。李慧如點頭如搗蒜，難掩得意之情笑咪咪地說當然可以，雙手捧著玉璧讓林雅強拍照。

「告訴她，這件玉璧是古代價值連城的絕世珍寶。」邱韻吉很快地如是回覆，林雅強將簡訊拿給李慧如和蘇筱君看。不出所料，連暗示都免了，邱韻吉每次遇到外行人要他鑑定，千篇一律如此回覆。雖然是沒好氣的風涼話，但林雅強猜想這兩位應該看不出來。

看著李慧如樂不可言和蘇筱君嫉妒眼紅的模樣，林雅強決定一不作二不休，加碼演出，他指著李慧如的手機說：「妳的手機可以讓我看看嗎？」李慧如如消氣的皮球，難為情地把碩大的鮮橘色手機交到他手上。

「這是現在看不到的鯊魚機，當初是金城武代言的，很多玩家在收藏。妳真是一個特別的女生，身上的東西都很有品味，不會盲目追求流行。」林雅強接著說自己也保存一支黃色鯊魚機，是ERICSSON特別為戶外運動設計的第一支防水防摔行動電話，鯊魚頭造型的天線絕無僅有，所以有人收藏，價格越來越高。他邊說邊摸鼻子，心想自己今早說的謊話恐怕是一整年的份量了。

「是我弟弟以前在工地時用的，難怪他不太情願借我，原來如此。」李慧如其實覺得這手機很醜，聽見林雅強的話才恍然大悟，心虛地回應他的稱讚。

咖啡店老闆送來林雅強購買的咖啡豆，他趁機起身告辭將三個人的帳付了，向蘇筱君道謝介紹李慧如給他認識，讓他度過一個愉快的週末早晨。他轉身後禁不住地為自己無端演這齣爛戲發噱，心想原來自己也是個無聊透頂的閒人。留下兩樣心情的女人，打開店門在「謝謝光臨，歡迎再來」聲中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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