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國風-小田真柏│愛情公寓交友網站與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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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25：中國風
作者: 小田真柏	日期: 2024.07.21　　天氣: 　心情:

吃完邱韻吉招待的便當，林雅強覺得睏乏，將小玉鎖牌留給邱韻吉，抱著大玉鎖打道回府。回到樹林郡，他小心翼翼停好摩托車，從腳踏板抬起裝滿保麗龍球和筆電包的箱子，大玉鎖用氣泡紙層層包覆放在筆電包裡頭，如此大費周章的包裝，就是唯恐玉鎖磕碰了。夏有志也剛停好摩托車，他剛去中式餐館外帶，拎著兩盒肉絲炒飯，這是他今天的午餐及晚餐，看見林雅強吃力的搬運紙箱，問他需不需要幫忙。林雅強笑說只要待會幫他按電梯即可。

「箱子裡頭是新買的筆電嗎？可是看起來蠻重的。」兩人並肩走入大樓，箱子沒密封，夏有志一八八身高比林雅強高一個頭，低頭便看見筆電包。

「是古董。」林雅強想了一下才回答他，十公斤左右確實有點重量。

「古董筆電？」夏有志心想這麼重這麼大的筆電應該是去年剛上市銷售的維多利亞式古董筆電，他曾在客戶家裡看過，橡木外殼精緻而古典，不僅是漂亮的家具擺飾，高規格配備兼具高實用性。

「不，是清代宮廷玉器。」林雅強不知自己為甚麼今天會這麼坦白，他一向不愛讓人知道自己玩玉的事。

兩人進電梯後，暫且無語，電梯到八樓時夏有志忽出聲問他：「知道很冒昧，但因為太好奇了，可以讓我欣賞箱子裡的古董嗎？不行也沒關係，是我失禮在先。」林雅強微笑，和他說當然可以，並請他一起到他家裡。

夏有志一踏入林雅強的家，眼睛陡地一亮：「哇，你家真漂亮。」青蘋果色電視牆及其他白色牆壁配色清新搶眼，橘色布沙發配上原色橡木地板，及原木色低矮茶几、電視櫃，還有落地窗旁的美式黑色皮質讀書沙發椅加腳凳，簡單幾件傢俱便將客廳佈置的大方而溫馨。

「你是請哪個設計師做室內裝潢的？」夏有志雙手抱胸欣賞客廳的擺設，除了幾件小玉器，和幾個綠色植物盆栽，其他就是琳瑯滿目的書了，沙發後面是一個整面牆的米白色書櫃，錯落有致排列的書籍也是相當好的牆面裝飾，還聰明的做了櫥櫃玻璃門，可免去清理灰塵的困擾。

「小坪數一個人住，找木工師傅鋪地板和釘櫥櫃，買幾樣傢俱、自己油漆就搞定了。」林雅強將紙箱放在麻編地毯，取出筆電包放在茶几上。只有一個三人坐沙發，兩人尚未相熟的狀況下，不管誰坐地上或兩個人一起擠沙發都不太好意思，他走到餐廳請夏有志過去坐。

「所以都是你自己打理的啊？難怪我們設計師不好混。」夏有志看見柚木餐桌椅，覺得林雅強真是別出心裁，現在很少看見小家庭使用圓餐桌了。

「啊，其實我是去書店翻居家設計的書，竊取他人智慧財產弄出來的，讓您見笑了。今天才知道您是室內設計師，早點知道的話說不定就會麻煩您了。」林雅強沒坐下，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水果保鮮盒和甘蔗汁，把甘蔗汁倒進鍋子裡加熱，又將橙蜜番茄和切好的芭樂取出裝盤退冰。

「我其實主業是建築設計，兼做室內設計。不過，我才不做鄰居的案子咧，那會毀了下班生活，加上人情世故，光想就覺得可怕。您做哪行呢？」原本在窗邊曬太陽的貓咪走過來在夏有志腳邊來回穿梭，他心想這隻貓該不會跳到他的懷裡吧，他向來最怕這種毛茸茸的生物了。

「系統工程師。聽您這樣說，就覺得糟了，本來利用下班時間兼做電腦維修，想說等這邊混熟一點，要開始接這裡的生意來做，現在看來不太妥當啊。」林雅強端來水果盤，看見夏有志抬腳，笑著抱走貓咪關進洗手間裡。

「勸你還是放棄這如意算盤，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們到時候會把你當免費的用。像我現在聽見你是電腦工程師，就想上樓拿筆電請你幫忙看看怎麼最近圖跑得這麼慢了，哈哈。」夏有志很感謝主人沒強迫他和貓咪親近。每次到客戶家裡，儘管心裡害怕得要命，卻得裝模作樣地撫摸客戶的寵物讚美，甚至主人會把寵物放到他懷裡要他同牠們玩耍。

「儘管拿來，我這邊有價目表，不怕，哈！」。端來熱呼呼的生薑甘蔗汁，林雅強看見桌上冒著熱氣的塑膠袋：「您還沒吃午餐嗎，我早上出門前用電鍋燉了香菇雞湯，現在正熱著，要不要一起喝湯？啊，兩個便當，家裡有人在等嗎？」

夏有志幾乎是感激涕零，家裡除了滿地散落的木材，還有濃重的膠水、油漆味，待在林雅強家吃午餐是最好不過了，加上有熱湯可喝水果可吃，他當然要留在這裡：「老婆出差了，第二個便當是晚餐，你要一起吃嗎？」

林雅強聽見他話，又起身轉進廚房，舀了一大碗雞湯，帶上餐具送到餐廳來，讓夏有志快吃飯，都下午一點半了，並說自己早先已吃過了。他把雞腿塊全給夏有志，自己盛一碗湯喝，紅棗和生薑提味剛好，油滋滋的湯最暖脾胃。他請夏有志慢慢來，自己到客廳拆大玉鎖上的氣泡紙包裝，取來蓋毯平舖在茶几墊底，將大玉鎖置於其上。

「好漂亮，你剛說是清代的嗎？」夏有志顧不得吃飯，走過來看。大玉鎖平面擺放，朝上的一面是山水樹石人物圖，夏有志約略數了一下，裡頭大概有廿幾個人物，看得他眼花瞭亂。

「嗯，清代中期，我們稱作乾隆工，料好、工美還有拋光細緻。」林雅強接著解釋，裡頭的人物是《蘇東坡賞心十六事》，他指出其中的接客不著衣冠、撫琴聽者知音及花塢樽前微笑等等，說古代文人達士講究生活情趣，但最懂風流者非蘇東坡莫屬。

「這值多少錢呢？」雖經林雅強解說，夏有志仍看得吃力，只覺雕工精巧，有筆墨韻味。

「不知道，藝術品或古董一般是無價的，都得等賣出時才能定奪價值。」林雅強心裡很遺憾夏有志這麼快就問金錢利益之事，沒能好好欣賞這上乘妙趣之作。

「你要賣嗎？」夏有志不假思索直截了當地問。

「嗯，所以今天帶出去亮相，現在就等買主上門。」林雅強原以為夏有志是對古文物有興趣，沒想到他專心一意於買賣之事，和自己同樣只是賈儈一枚，換了個口氣與他聊。

「你想賣多少呢？」林雅強回頭看了他一眼，夏有志發現自己問得唐突，連忙補充：「我剛好有個客戶最近新家裝潢，想蒐藏一些中國風擺飾。」　

「五千萬吧，拜中國所賜，白玉正炙手可熱。」林雅強其實還沒想好怎麼定價，隨口說了個他自以為的天價。中國風擺飾，他莞爾而笑覺得夏有志將大玉鎖形容得恰如其分；行家眼中的稀世珍寶，在一般人眼裡不過是個擺飾，但事實上當初它的用途的確是如此。

「哇！」夏有志張大嘴巴，他本來以為了不起幾十萬，沒想到是八位數。林雅強走回餐廳，招呼他回座繼續吃飯，自己進廚房拿了裝在調味罐裡的鹽巴甘草粉和兩個小盤子出來，將水果夾分兩盤後，自己先吃起來。

「這種古董是年代越久價格越高嗎？」夏有志執湯匙喝湯，發現這雞湯甘甜美味，拿起碗直接就口咂咂作響喝得起勁。林雅強坐在對面看他吃相，不由得有些呆了，心想這人個性真隨和啊，和帥氣十足的外表有點搭不太上。

「常理是這樣子沒錯。但還有流通性的問題。年代高真品相對的就少，會下手的人更少，相反的明清兩代雖未達千年，嚴格來說稱不上是古董，但因為留存的東西多，流通性高，買的人多，價格反而好。而且，明清工藝品的藝術性較普羅化，鑑賞門檻低，一般大眾接受度高。」

「那麼年代要如何判別呢？」　

「這就是藏家在玩的竅門了。其他我不清楚，古玉這一塊，我們是由工藝技術及藝術風格來看。」

「所以這是考古學家的專業嗎？」　

「老實說，我的同好裡面沒有考古或歷史學系出身的，各行各業都有人在玩古玉，有計程車司機，也有大學教授或醫生，而且玩得好不好、對不對跟學歷高低或職業貴賤一點關係也沒有，完全是依靠經驗法則。」

「感覺很有趣，我現在學會太晚嗎？」夏有志學林雅強將甘草粉撒在芭樂和小番茄上，一下子吃個精光。他舉起馬克杯，盯著內容物好一會兒，輕啜一小口。他從成年後就沒喝過甘蔗汁，今日乍嚐，讓他憶起童年滋味，甜而不膩又有點焦香，加上微辣薑味溫暖潤喉好喝極了。

「不會，玩玉沒有年齡之分，但現在入門的話比較吃虧，跟做股票一樣，市場行情高，進場成本太高風險也大。買一件玩賞可以，投資獲利就要靠運氣了。」見他用餐完畢，林雅強起身收拾桌上餐具進廚房裡，走出來時看見夏有志坐在地毯上細細觀賞大玉鎖。　

夏有志非常有興趣，走到電視櫃指著小玉玩，接著又問了許多問題，林雅強大略說明目前古玉市場上的年代劃分，和交易買賣潛規則，說著覺得自己快被考倒了，向夏有志舉雙手投降。他多年來只靠當初學得的一招半式和第六感來買玉，並無用功鑽研，問他關於歷史那些大部頭問題，他還真是有些答不出來。況且若要詳細說明，恐怕聊到天黑也說不完。

「可以讓我拍照嗎？我想傳給客戶看，說不定有機會幫你賣出去。」結束閒聊，夏有志重新正色道。他說這位客戶，最近光買中國傢俱就花了上億，這白玉鎖若真是清代宮廷之物，五千萬對他們來說應該也是區區小事吧。

「當然好啊，感激不盡。」林雅強心想自己一定會被邱韻吉罵，剛剛在玉市邱韻吉可是不准任何人拍照，也囑咐他不可四處張揚，自己卻是轉個身回家就把他的話拋在腦後。

「你也喜歡推理小說？」夏有志看見讀書椅腳凳上的書本封面，拿起書轉頭問林雅強。這本他讀過，作者引用希臘神話中的伊底帕斯傳說來創作，企圖讓讀者看見「認罪」、「懺悔」，甚至鞭笞和苦行等天主教教義，相信人唯有仰靠神的慈悲才能從難以救贖的罪愆中得救。

「嗯，剛好舊書店在促銷，就帶一些回來，打發時間蠻好用的。」林雅強心虛地回答，他其實不怎麼喜歡推理小說。

推理小說以懸疑稱著，但「被害者－兇手」一成不變的簡單模式首先就破局了，讀者還沒翻開書頁就知道葫蘆裡賣甚麼藥。刑案的背後會有甚麼？善惡分明、伸張正義是落伍且滑稽的；令人無奈又無言的人性真相、能挑起讀者悲憫深省的人物及故事，才是社會中上層階級的最愛。林雅強最無法忍受的是，小說裡的第一主角或神探一定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而他最後也會對自己陰鬱的生活驀然醒悟，或者抱得美人歸。在這些陳腔濫調中，讀者看到了法治對社會公義的無力、俗世的難解，也看到了資產階級的空虛和疏離，這有甚麼不好（不對）？在林雅強看來，那些優雅的冷眼旁觀不過是一番虛偽造作──不管如何，第一主角的生活和這個世界依然會皆大歡喜。

夏有志問的那本，給他最大的驚喜來自於封面「…寫羅曼史的作家，開始執筆寫偵探小說。…」，印證了他先前對推理小說的看法──這跟女生愛看的羅曼史根本差不多，讓他多少有些得意。作者在某些情節及人物的駕馭中，仍難脫羅曼史固有的煽情手法，最明顯之處乃在於男女互動時，將對方視為獵物或對手而有的一些情慾表現和遐想。每讀到這類段落，他便有除之而後快的念頭。

既然掩鼻之甚，為甚麼還從舊書店帶推理小說回來？閱讀是很個人的，同一本書，因為背景、文學素養的差異，每個人的審美能力不盡相同；時間空間的轉換，同一個人對同一本書所產生的心象也會不同。林雅強心想經過這麼多年，自己或許能品讀推理小說了；遺憾的是，懷著熱烈心情啃讀一晚，他仍然無法喜愛。

夏有志和林雅強交換名片及住家電話號碼，為自己無端叨擾，又接受盛情款待，一再的道謝，說改天一定要約個時間請林雅強喝酒吃飯。臨走，林雅強拿了五本推理小說塞到他手上，並說歡迎他隨時來借書。林雅強心中想的是，這五本最好不要還回來，免得他看著就頭痛，或者花力氣上網賣掉。夏有志則高興自己晚上獨守空屋時有事可做，他決定剩下的地板工程要請工班師傅代勞，他再也不玩了。他還想把自己的書房佈置成林雅強客廳的樣子，在窗邊也擺一把讀書椅，塑造愜意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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