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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⁵₂ 闹ⒽⓏ傷腦筋 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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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雙胞胎==感動超長篇 (轉載)
作者: ⁵₂ 闹ⒽⓏ傷腦筋 日期: 2007.08.23  天氣:  心情:



雙胞胎====感動超長篇 如果你是其中一個你會選擇過怎樣的生活!!


醫院裡,坐著一對雙胞胎。
正安靜的等待著他們身體檢查的結果。
門推開,一個穿著雪白長袍的醫生,手上拿著剛剛才出爐的資料。
兩道眉毛緊緊鎖著,蒼白的臉上好像在琢磨著什麼。
雙胞胎對望了一眼,「似乎是不樂觀?」
醫生坐上了象徵他權威與地位的醫師椅。靜靜的看著他們倆個一會。
「關於你們的心臟。」
雙胞胎深呼吸,我們的心臟?果然有問題嗎?
「該怎麼說呢?你們心臟有一根運送血液的血管堵住了。」
醫生拿出一直放在桌上的心臟模型,敲敲在左心室下方,一條很小很小的青色血管。
「因為這根血管被堵住了,所以周圍的心臟肌肉會慢慢壞死。」
「但是,因為它的存在並不是絕對重要,所以,短時間還看不出來。」
雙胞胎其中一個舉手發問。「那,我們可以活多久呢?」
醫生沈吟了一會「很難講,也許二十年,也許五年。」
「如果能完全避開油炸,油膩,菸酒,咖啡這些刺激物品,
並且每天保持適度的運動,讓心臟的負擔完全減到最低,也許能活過20年。」
雙胞胎看了看彼此,沈默了。
「很遺憾,給你們這個壞消息。」醫生嘆了口氣。
「醫生謝謝你。」雙胞胎站起身,有點搖搖晃晃的。
「千萬保重!希望你們每五年都來醫院複檢一次?OK?」醫生不忘叮嚀。
「OK!」雙胞胎之一回答。
「如果...能夠活的到那個時候的話...」另一個雙胞胎說。
雙胞胎,哥哥叫做翟,弟弟叫做光。
離開了醫院,兩個人始終沒有說出半句話。哥哥開著車,弟弟坐在他身旁。車子快速的穿過車陣。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哥哥手一搭,方向盤往右,車子也往右。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哥哥雙眼一直看著前方,嘆了口氣。
「剩下5年生命,是不是太短了?」弟弟也嘆氣
「我們現在台灣大學三年級,還得花一年畢業,找個老婆當個兵,五年實在不夠。」
「嗯,也許我們可以選擇20年,這樣時間就會夠用了。」
「二十年?嗯...」弟弟雙眼直視前方,「如果要我千遍一律過完全一樣的日子,過二十年我可受不了...」
「可是,揮霍生命就會只剩下5年。」紅燈亮起,哥哥踩了煞車。
「這樣就結束?好嗎?」
「呵呵。」弟弟突然笑了起來,「我決定要痛痛快快玩個5年。」
「不好吧?」哥哥看著他,「你是我唯一的弟弟阿。」
弟弟拍了拍哥哥的肩膀,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我沒有家累,小紅就交給你了,好好疼她。」
「阿?小紅?」哥哥沒有再說什麼。
對哥哥翟來說,已經交往了整整三年的女朋友小紅,是不能割捨的部份生命。
如果要他學弟弟光一樣,拋開一切,去痛痛快快玩五年,
意味著他要拋棄既有的一切,小紅,台灣大學的學歷,父母的期望。還有只能再閃爍20年的未來。
放不下,哥哥知道自己絕對放不下。於是,弟弟的選擇,哥哥的選擇,從此分開。
「就這樣決定了!」弟第一掃剛剛的陰霾,露出灑脫的眼神,
「家裡,傳宗接代的事,就交給你了。哈哈。」
「嗯。」哥哥空出抓方向盤的手,握住弟弟的右手
「不管到了哪裡,記得寫信給我。」
他太清楚他雙胞胎弟弟的想法,生命若是只剩下五年,
他絕對不會浪費世分一秒。現在,就是他起飛的時刻。
「我知道。」弟弟右手一翻,很用力的回握哥哥的手。
哥哥,也許我們再也沒有機會這樣握手了。
從媽媽肚子裡,我們就不曾放開的雙手,終於要放開了嗎?
弟弟,千萬要保重。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的活著。
你也是,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活著阿。
不管是五年,還是二十年,我們永遠知道,曾經有一個人跟自己這麼親密。
就夠了。夠了。兩兄弟相視微笑。
隨著紅燈消失,綠燈亮起,車子引擎發出一聲低嘯,帶著他們倆人,往前衝去!

弟弟
短短的三天,弟弟就在台大辦了休學,收拾自己的行李,帶著哥哥與父母厚厚的祝福,孤身到國外去旅行了。
哥哥卻依然在學校內,奮鬥未完成的學業,此刻的他開始一改以往日夜顛倒的作息,過著規律無比的生活。
當然他更疼惜小紅了,因為他知道就算還有20年,要報答小紅深深的情意,仍嫌太少了。
「如果你只剩下幾年的生命?你會做什麼?」
弟弟很快的填上「我會去旅行。」
而哥哥卻填上「我會好好的珍惜周圍的朋友。」
這是他們倆個雙胞胎問卷裡,唯一的差異。從小開始,他們倆個就在一起,不分離。
打從共享一個娘胎開始,一起穿上國小制服,一起在國中升旗遲到,
一起看電影,一起跟女孩搭訕,一起交換穿制服玩弄朋友,
一起高中挑燈夜戰,一起上台大,一起去打工賺錢,一起.……沒想到了最後,連生病都一起。
心臟,胸口的心臟就像是喝了幾罐伏特加一樣,不斷的激烈鼓動!
就像醫生所說得,剩下5~20年的生命,不短,不長。
於是,第一次,兩兄弟放開了彼此的雙手,踏上了不同的路。
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他們選擇了分離。
弟弟第一站到了歐洲,歐洲曾是他夢想的大陸,優雅的建築,悠閒的人們,乾爽的空氣,還有歐洲才有的陽光笑容。
他以火車作為觀光工具,吃喝拉撒睡都在火車上,一看到想下車的城鎮,
毫不猶豫的跳就下車,玩個兩三天再回火車上。
每座小城鎮吸引他的,也許是一望無際得葡萄園,也許是碧藍遼闊的海岸線。
弟弟總是毫不遲疑,先衝下車,然後再考慮以後的問題。
以前所訓練的英文能力,在歐洲完全派不上用場,他只好發揮人類最原始的溝通能力。
雙手和笑容。
每到一個可以寄信的地方,他總是不忘寄信或是明信片給哥哥。
就為了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他希望哥哥能分享他的生命。
那個選擇了平淡的哥哥,也能分享一些人生應有的起伏。
一個則是他們決口不提的默契
「如果我的信停了,請不要為我悲傷,我現在一定是在自己喜愛的地方,輕輕的睡著了。」
來到歐洲,弟弟當然沒有放棄品嚐這裡的咖啡,酒和美女。
他義無反顧,燃燒自己的生命,只有在某些時刻,心臟會不安定的戰慄。
他總是按住胸口。痛苦與不安一閃而過,隨即換上慣有的瀟灑笑容。
汽笛聲,叭~~~火車進站了。
終於,長達6個月的歐洲列車停下來了,弟弟回到了最初上車的地方。
他笑了笑,扛起陪他流浪整整六個月的背包,緩慢的走下火車。
六個月,陽光跟他初來的時候一樣燦爛,甚至連白雲的形狀都差不多...
六個月,對地球上大部分的人來說,不算什麼吧?
甚至短暫到什麼都來不及改變,就飛逝了。
而對弟弟來說,卻已經用去了僅存1/10的生命了。弟弟雙眼透露著一點點茫然的色彩,隨即又展開笑顏。
「接下來,去美洲吧。」

哥哥
清晨六點半,哥哥剛從游泳池出來,身上微溼的的水珠,和冷冷的陽光,組成了早晨獨有的氣息。
他看了看手錶,嗯,六點半?很好。一切都按作息來。沒有出錯。
等會去吃早餐,然後上課,唸書,下午再運動,晚上唸書...
對了,晚上八點半要去接小紅,今天她家教。
哥哥仔細的推敲著,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如果沒有意外,今天又會是個單純的日子吧。
跟昨天,前天,甚至跟明天也一樣。
他抬起頭,看著遙遠的天邊,早晨的天空,才剛湛放出深藍的色彩。
弟弟,現在歐洲的天氣如何?現在的台灣是很漂亮的晴天喔。
「二十年...」哥哥微微笑「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完成我們的夢想。」


此刻的情景,稍微變換,低矮的磚瓦,幼童的笑聲,還有一種獨特的家鄉泥土味。
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孩,正站在高牆邊,直盯著高牆後頭的楊桃樹。
「哥哥,我想吃。」
「我也是。」
「我來扶你,你過去。」弟弟蹲下,很用力的拱起頸背,弟弟決定讓哥哥爬上去採楊桃。
「嗯。」哥哥很吃力的踏上了弟弟的背部。
哥哥使勁的伸出六歲幼童的小手,卻怎麼樣也撈不到眼前發出微醺甜香的楊桃。
「嗯...快..嗯...哥哥,快撐不住了...」底下的弟弟發出呻吟。
「只差一點...快拿到了...」哥哥很努力,很努力的伸出右手。
還是沒搆到,只是手指的尖端,輕輕的晃著樹枝上的楊桃。
楊桃晃阿晃,就好像是此刻夏天的涼風。
「我爬上去!」哥哥賭氣的說,「弟弟你幫我,一口氣跳到牆上。」
「喔。」弟弟有點遲疑「等一下怎麼下來?」
「不管了!我一定要吃楊桃。」平常不溫不火的哥哥一但發火也是有他的氣魄。
「好。」弟弟蹲下,伸出手拖住哥哥的腳。
趴!一下,哥哥有驚無險的跳上到了牆上,「Perfect!」
哥哥得意的扯下了剛剛一直伸手未及的楊桃,一手一顆,隨手拉下了五六顆。
底下的弟弟仰頭,接著哥哥丟下來的楊桃,張著沒有長齊門牙的小嘴,哈哈的笑著。
楊桃的香氣,蝍蝍的蟬聲,屬於這雙胞胎的夏天回憶。
「幹!你們再幹什麼?!」遠方突然傳來一聲暴嚇!
兩兄弟轉頭,看見了一個穿著拖鞋,內衣,粗黑的叔叔直往他們這裡衝過來。
「幹!偷我的楊桃!不要走!」叔叔張嘴大罵。
兩兄弟對望了一眼,「走啦!」
可是此刻哥哥仍在牆上,兩兄弟隔著高牆,遙遙相望。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壞叔叔越追越近,怒吼聲就在他們眼前。兄弟兩沒有說話,很專注的凝視對方的眼睛。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跳下去,你會接住我。」
沒有說話,他們用眼神就交換了,所有的語言和信賴。
嘩!哥哥往下跳,弟弟很勇敢的伸出雙手,毫不閃躲。
叔叔的怒罵聲,冗長的牆邊小徑,好像永不停止的蟬叫,夏天,飄著冉冉蒸氣的石頭路。
危險都已經過去了。兩兄弟正坐在河邊,脫掉了鞋子,洗著剛剛逃跑時的一身的汗水。
「呵呵,幸好還帶了一顆楊桃出來。」
嘴裡甜甜酸酸的楊桃氣味,身上小小的擦傷還隱隱做痛,兩兄弟彷彿忘記了剛剛的危險,正哈哈笑著。
一個屬於他們的小小的夏日記憶,正珍藏他們彼此的夢境裡。

台灣的午後
「翟,你剛剛做什麼夢阿?笑的好甜喔。」小紅問。
哥哥爬起身,微笑道「沒什麼..只是夢到以前的事...」
而同一時刻,歐洲的夜車上,剛醒過來的弟弟,正望著天空的星星發呆。
嘴角隱隱的笑意揚起。

弟弟的信
哥哥:
我現在美國,目前一切都很好,無論是身體或是心情,看過了紐約的自由女神,目前正在前往西雅圖的路上。
我預計會四個月內,從西海岸到東海岸,繞美國一圈,然後花三個月玩剩下的美洲。
你真該來看看!挖賽!老是待在小小臭臭的台灣,會忘記世界有多麼寬闊,
壯麗的紐約夜景,連綿不絕的山色,還有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人們。
你會發現地球真的很偉大,每天馱著這麼多人,扛著這麼多的事物,還得不斷辛苦的轉動。
也許因為地球轉動永不停止,人類才會不知不覺,開始邁開腳步跑著,跑著,為了追逐每個未來與每個過去。
也因為地球不斷轉動,我們才有機會看到相同的星星,一起對它許願。
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原來地球每分每秒不斷的推進著。
直到踏上了環遊世界的旅程之後,才明白越過了換日線,這個世界是這麼遼闊。
卻也開始慌張,地球轉了一圈,我又少了一天了。
呵呵,如果你看到現在的我,一定不敢相信是我。
我現在留起了鬍子(雖然只是一點點渣渣),染了金紅的頭髮,
加上一身被全世界灰塵折磨過的衣服,簡直是個嬉皮中的嬉皮。
但是,我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顧及我的形象,沒有時間了。
世界越玩越大,越玩越覺的不過癮。真不想死,對吧?!
對了,我底下附著照片,還有我一路上所有買過的紀念品,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是累贅,就麻煩你處理了!
看要送朋友還是自己留著....
對了對了,那個護身符是送給小紅的,祝她第一次國考順利!
就降囉,別寫信給我,因為郵差總是跟不上我的腳步。
掰~
2000.11.05弟弟筆

台灣,哥哥
「弟弟又寄信來了?」小紅看到哥哥正在低頭拆著包裹。
「嗯。」
「這次從哪裡?歐洲?美國?還是...」
「還在美國。」哥哥笑了笑「這個郵戳我還認得出來。」
「呵呵。好欽佩他,有勇氣一個人去旅行。」小紅露出嚮往的神色。
「嗯,他向來都是勇氣十足。」
哥哥拉開包裹,垮一聲,裡面盡是五光十色,卻又不知名的小飾品。
「哇哇哇!好漂亮!」小紅驚呼。
「呵呵。的確漂亮...」哥哥抓起其中一把「看來他這趟旅行一點都不寂寞。」
「好漂亮的護身符攸!你弟弟真有眼光,又很細心。」
小紅拿起那個專門送她的禮物。
「對阿,我真以這個弟弟為榮。」哥哥很驕傲的笑了。
「其實,我覺得你勇氣不會比你弟弟差。」小紅小聲的說
「你選擇的路。」小紅低下了頭「可能還比你弟辛苦。」
「阿?」哥哥訝異。
「二十年。」小紅的雙眼紅了「你願意過這樣的二十年。」
「為了...親人...朋友....還有我...」
「不要這樣說...」哥哥握住了小紅的手「我是自願的。」
「我的答案跟當初一樣,」小紅睜著盈滿淚水的雙眼
「就算只有二十年,我還是不後悔,遇見了你。」
「謝謝。」哥哥把小紅很用力的摟進懷裡
「謝謝妳。」
聲音已經哽咽。

遇見吉普賽女人
「年輕人,有沒有興趣算個命?」
「阿?」弟弟被人喚住,愣了一下。
「算算你的未來,不準不要錢。」
「好。」弟弟露出調皮的笑容「看你能算出我什麼未來..」
那是一個蒙著面的吉普賽女人,地攤上一個看起來很廉價的水晶球
「你,來自東方。」
「這誰都看的出來阿。」
「你即將環遊世界。」
「當然,因為我包包上貼著少說有二十國的國家貼紙...」
「你在找尋什麼...」
「哈,人活著不就是在找什麼嗎?」
「嗯...還有...」
「還有什麼?」
「你很吵ㄟ!可不可以閉嘴!」
「好啦...」
「你...嗯?」
「我...怎麼了?」
「你...不完整。」
「阿?」
「你還有另外一半在別處,你是在找尋他嗎?又好像不是...」
(有點玄了喔...還是乖乖聽吧)弟弟安靜下來了。
「你的生命找不到出路,就算有如此旺盛的靈魂,最後還是被困在死角裡,找不到出路阿。」
「找不到出路?然後呢?然後呢?」
「天機不可洩漏。」
「哎阿!」弟弟摔倒,怎麼全世界的算命,都來這一套阿...
「我只能說,就算你找不到出口,但也許可以幫你另一半找到出口。」
「嗯...幫另一半?出口?」弟弟陷入沈思。
「....」吉普賽人閉上雙眼,不再說話。
「嗯,謝謝你,這是五塊美元。你說得很準。」
「錢,不用了。」
「阿?」
「你是個很好的年輕人,希望五年後...還有機會見到你。」吉普賽人搖搖頭。
「五年後...」弟弟想起了當時醫生所說的話,
「五年後,如果還有機會,我會請我哥哥寄給你。」
弟弟露出淡淡的微笑,苦苦的,也酸酸的。看著弟弟的遠去。
「保重。中國來的小子。」吉普賽女人雙眼流露著溫柔與悲傷。

哥哥。日記
2000/11/06天氣晴
我的倒數期限:大約7099天
弟的倒數期限:大約1624天
這是得知自己心臟生病以後的第201天。
這兩百天以來,我的心臟跳動已不像發病那時候這樣的瘋狂,除了稍微的雜音,血壓和心跳數都和平常人一樣。
今天去找了指導教授,跟他談起三年畢業的事情.…..教授說他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
卻也沒辦法說服系上其他的教授,讓我提早一年畢業。
但是,他又說根據我目前全都第一名的成績,再加上已經全部修完了所有該修的學分,
應該可以先進入職場,成為半工作半唸書的狀態。
其實這樣也不錯。跟爸媽和小紅商量之後,先這樣繼續走下去吧。
最近常常收到弟弟從遠方寄來的消息,看來他真的玩的很過癮,呵呵。
小紅最近忙著第一次國考,焦頭爛額,還是少打擾她吧。
又過一天的日記。
日記又過了一天。
哥哥筆
+ + + + +
闔上了日記,哥哥咬著筆,沈思起來。當初為什麼要寫這本日記呢?
從醫生宣佈他們死期將近開始,他就從抽屜裡找到了這本已經半殘破的日記簿。
拭去灰塵,從新開始他的日記生涯。每天一篇,每天一篇,就這樣寫了兩百多篇。
也許有人會笑,剩下19年生命的人寫什麼日記?
也許有人會笑,一成不變的生活寫什麼日記?
就算是一成不變,就算枯燥乏味,還是哥哥的人生阿。
稍縱即逝的生命,哥哥只能藉著寫日記,來重溫自己的每分每秒。
人們之所以不喜歡去回顧過去,是因為他們相信未來會更好,未來,代表著無限的生機。
而哥哥卻失去了這樣的權力,那份期許未來的權力。他只能藉由抓住現在,回味過去。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日記於是一頁接著一頁,不斷翻動,這本深藍日記所記載的,
不只是哥哥安詳的生活,還深深鏤著,他對生命的熱愛。

夢境2
「翟!翟!你有沒有見到你弟弟?」媽媽焦急的問著。
一個大概六歲的小孩被媽媽叫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沒有ㄟ...」
「奇怪?到底到哪去了?」媽媽不安的踱來踱去。
「弟弟不見了嗎?」
「對阿,叫他去巷口買個鹽,買了這麼久?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
媽媽焦躁的語氣裡透露著不安。
小孩歪頭想了一下。「弟弟不會有事啦。」
「小孩子懂什麼?...乖乖待在家裡,不準亂跑!有沒有聽到?」
媽媽穿上了外套,匆匆的出門。
小孩看著媽媽離去,表情安詳。
時間大概過了五分鐘,媽媽腳步聲已經遠去,小孩走到門口,墊起腳跟,有點辛苦的把門把轉開。
他走出了門口,沒有遲疑,就往媽媽離去的相反方向跑去。
此刻,在隔著三條街的一棵樹後面,一個跟剛才小孩一模一樣身影,正安靜的坐在樹下。
好像在等著什麼人似的。
樹下的小孩是剛才小孩的弟弟,也就是雙胞胎的弟弟。
他買完了鹽,卻迷路了。越走越慌,越走離家越遠。
可是弟弟沒有哭出來,只是抿著嘴,找到一棵樹,安靜坐下。 只是等著,等著哥哥來找他。
「弟弟!!!」哥哥用力的喊著。
「哥哥!!」弟弟跳了起來。
「哥...哥...人家迷路了...」好像積壓的情緒全都爆發出來,弟弟哇了一聲,哭了出來。
「哇...哇....」
「不要哭...馬上就回家了,現在電視在做無敵鐵金剛喔!」哥哥用手勾住他弟弟的肩膀,搭肩的摟了摟。
「嗯!」弟地擦了擦淚水,手穿過哥哥的腋下,也搭上哥哥的肩膀。
哥哥說,「我們回家吧。」
弟弟點點頭,「嗯。」
窄窄的紅磚街道上,兩個身高一模一樣的背影,正親密搭著對方肩膀。緩慢而堅定的走著。
+ + + + +
台灣深夜,哥哥已經睡著了。
「伯母,翟和光小時候會不會很難帶阿?」
而睡不著的小紅,現在正賴在雙胞胎兄弟的媽媽旁邊,一邊翻著相簿,一邊忍不住問到。
「難帶?不會阿。」媽媽露出回憶的表情「只是常常弄不懂他們兩兄弟在想什麼。」
「喔?」小紅說「怎麼說呢?」
「那時候,他們倆個常常會自己走著走著,就不見了。」
媽媽笑著說,「不過奇怪的是,他們總是有辦法把對方找出來。」
「也許是雙胞胎吧...」小紅想了一下「心電感應?」
「說雙胞胎會心電感應,其實有喔...」媽媽說到,
「記得那時候他們爸爸說了一句話....印象深刻...」
「什麼話阿?」小紅好奇的問到。
「他們倆兄弟,好像『故意躲在對方能找到的地方』似的。」
「故意躲在對方能找到的地方?」小紅咀嚼著一句話。
「故意...躲在...對方能找到的地方?」
「對阿,很奇怪吧...」
相簿裡,剛好翻到一張兩兄弟互相搭著對方肩膀的背影。媽媽突然笑了起來。
「有時候我會覺得,他們還好是兩個人,可真是一點都不寂寞呢。」

女孩與咖啡館之1
下午三點,溫哥華街道上,莫名的下起了一場傾盆大雨。
所有的行人,車輛,和大樓,頓時淹沒在一團團深灰色的雲霧中。
每個被大雨淋溼的人,臉上共同的表情,混雜著焦急,憤怒...
除此之外,卻還有份隱藏在負面情緒下的薄弱光芒,是期待。
期待,能馬上奔回家的心情。
期待,在名為家的角落裡,可以脫下一身溼淋淋的衣裳,然後洗個浸透全身暖意的熱水澡。
這份期待,在這毫無預警的大雨裡,更顯得急迫,而無法阻攔。
於是所有人邁開腳步,車子加足馬力,在雨中往前衝刺。
卻,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個人就是弟弟,光。
他走在溫哥華的街道上,身旁的人不斷的從他身旁跑過,臉上的驚慌與期待。
他很沈默,也很緩慢。的確,驟雨剛下的時候,他也跟大家一樣,抓起包包往前衝。
「快回家!只要回家就不怕大雨了!」
可是他只踩了兩步,就停了下來.....我的家?不在這裡啊?那,我該躲去哪裡?
然後,弟弟就像是呆子一樣,放慢了腳步,看著身邊的人不斷匆匆的跑過,跑過.…..
我,該去哪裡?
弟弟抬起頭,看著天空,不斷墜落的灰色雨珠,衝擊著他的臉龐。
思鄉的心情,在此刻,滿滿的佔據他所有的心胸。
這是他離開家的第408天,溫哥華的大雨裡,他獨自漫行。
終於,弟弟停下了腳步,他正站在一家咖啡店前面,木質的招牌,
搖晃著【east】一個英文字。但吸引他停下來的,卻不是那個英文字,而是底下他再熟悉不過的四個中國字。
【歡迎回家】是四個對弟弟來說,已經遙遠,卻一看就深感於心的中國字
歡。迎。回。家
而被大雨吹的搖晃的招牌,彷彿在對弟弟招手,「歡迎光臨啊!朋友!」
而老闆別有用心的四個中國小字,更透露著,這裡一定存在著,那股讓弟弟懷念的東方氣息。
於是,弟弟推開了木門,踏入咖啡館。

女孩與咖啡館之2
咖啡館已經客滿。
大概是因為大雨,所有來不及逃走的行人,都躲到了咖啡館裡,
此刻正緊緊握著手中發燙的咖啡杯,低頭啜飲。從熱咖非裡,貪婪的吸取被大雨奪走的溫度。
真的沒有位置了?弟弟嘆了一口氣,一身雨水跟著心情一起跌落地板。
「朋友,不介意跟別人一起坐吧?」
弟弟猛然抬頭,吃了一驚。吃驚!
因為他聽到的不是溫哥華本來應該出現的英語,而是字正腔圓的中國話!
每個字,每個音,都跟弟弟熟悉的記憶一模一樣。
一轉頭,是一個笑容親切的老闆娘,黑頭髮黃皮膚,卻是淡藍的眼珠。
「啊?朋友,對不起,我以為你是中國人。」老闆娘看到弟弟沒吭聲,又換上了標準的英語。
「不...不是...」弟弟連忙用中國話回答「我只是嚇到了!」
「那就好!」老闆娘聽到回應的是中國話,笑容更燦爛了。
「不介意的話,角落那頭,女孩旁邊還有一個位置!」
弟弟點點頭,「謝謝。」
「給我一杯拿鐵好嗎?」弟弟喜歡拿鐵的牛奶香,尤其在這樣下雨的午後,牛奶醇厚的甜味,會讓他更快恢復體溫。
「沒問題!」老闆娘笑容可掬,眨了眨眼「等會我忙完了,我們三個可以聊聊喔...」
三個?聊聊?弟弟不禁把眼光飄向角落桌子的女孩,啊...她也是中國人啊?
老闆娘招呼他坐下之後,並且跟女孩說了聲抱歉,女孩點點頭「我不介意,請坐。」
老闆娘於是匆匆離去,去準備給弟弟的咖啡了。
而弟弟,給了女孩一個謝謝的微笑,並脫下那件已經溼透的外套。
等到一切就定位,弟弟緩緩的舒了口氣,開始端詳周遭的一切。
East咖啡館,是由木頭構成的小屋,大概有7~8張桌子,而此刻幾乎每張桌子都已經坐滿了人,
每個人多少都帶有一點點剛剛雨水的氣息,從頭髮或是衣服上。屋子裡,又飄來一陣咖啡香氣。
忍不住,弟弟鼻子嗅了嗅,好香啊。
滿屋的咖啡香氣,溫溫熱熱的,把剛剛外面因為下雨帶來的不快都一起融化蒸發。
關於雨水的記憶,只剩下一點點濡溼的髮稍,服貼的熨在兩頰。
跟咖啡香一起共舞,弟弟閉上眼,貪婪的吸取這裡的熱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弟弟才回頭,把視線回到桌子上,他微微詫異,因為他看到了眼前的女孩,正在畫畫。
那個一直沒有抬起頭,說話簡潔的女孩,左手正拿著一本畫本,而右手的炭筆,正蹉蹉的舞動著。
「妳喜歡畫畫嗎?」弟弟忍不住來自相同故鄉的渴望,用中國話問到。

女孩與咖啡館之3
女孩抬起頭,一個很簡單的微笑「是的。」然後又回到畫紙上。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弟弟,他獃住了...
原因是,他受到了震撼,而這份震撼來自剛剛女孩的笑容。
也許不是那個笑容,而是女孩表現出來的整體姿態,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還有聲音。
一起為了「微笑」這個表情而移動的時候。
讓弟弟整個人完完全全的獃住了。
他從不相信一見鍾情,此刻的他也沒聯想到一見鍾情。
他只是單純的順從渴望,想再見她笑一次。
想再聽她的聲音。想再跟她說說話。想再注視她的眼睛。
於是,弟弟又說話了,「我...來自台灣...妳呢?」
她第二度離開畫紙,「是啊,我也是!我是彰化人?你呢?」
「我是台北人!」弟弟答道,心跳沒有加速,臉蛋沒有燥紅,手足也沒有無措。
但是弟弟卻好想繼續說話,好想繼續跟她聊天。
這是一種人體荷爾蒙分泌的刺激情境,讓弟弟卻樂在情中。
「我正在旅行,妳呢?」
「我也是,應該說我正在渡假,來這裡的親戚家住兩個月。」
渡假?弟弟歪頭想了一下?
啊...現在是台灣學校的暑假啊,轉眼間,他已經離開台灣已經一年多了...
就在這個時候,「您的咖啡來了,朋友。」
老闆娘端著熱騰騰的咖啡和親切的笑容,來到他身畔。
「謝謝!」弟弟迫不急待的端起咖啡,狠狠地聞了一口香氣,哇...真香ㄟ!
聞完了香氣,弟弟隨即又輕輕的喝了一口,燙嘴的香氣,浸滿了他的舌頭,更為他帶來新生般喜悅。
「好喝!」他叫了起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拿鐵!」
聲音之大,傳遍了整個咖啡館,四周的客人彷彿習以為常般,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自己的事情。
「第一次喝雀姐的咖啡,果然一定會大叫。」女孩笑了起來。
「哎啊。」雀姐老闆娘呵呵的笑著,「別這樣說,我會驕傲的。」
「喔...」弟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闆娘,妳的名字叫雀姐嗎?」
「你年紀比我小,叫我雀姐就可以了!」老闆娘笑嘻嘻的說。
「我叫光,叫我光吧!」弟弟自我介紹。
「你可以叫我默默,或者小默也可以。」女孩也跟著說到。


回憶。舞會上的小紅
哥哥第一次遇見小紅,是在高中的畢業舞會上。
一個身穿深藍T恤,看起來有點嫻靜的女孩。
她很安靜的坐在休息區,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只是靜靜微笑。
邀請她跳舞的人不再少數,可是她好像從開始就打定主意,不為這群只有十七歲的小毛頭們,舞動她的步伐。
但是,善舞的哥哥,不知怎麼了,眼光一直離不開她的身上,從第一剎那,哥哥就決定,今晚的舞伴非她莫屬。
啟動固定搭訕模式
巧合的相遇(你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喔!我們是不是再那遇過?)
無事獻慇懃(你會不會口渴,我幫你拿飲料好不好?)
大談英雄事蹟(開玩笑!上次學校火災,就是我一個人爬到頂樓把小貓救出來的!)
交換背景(剛剛都在談我,妳呢?)
相談甚歡,留下電話(回家等我電話吧!嘿!嘿!)
還有,關於搭訕,特別要注意的就是「態度」。
態度千萬不可輕浮,要認真中帶著幽默。幽默中又帶著自信。自信中更有著謙遜
這些道理,哥哥都懂,但是對第一次動口搭訕的他來說。無異是天方夜譚。
所以他決定單刀赴會,夜闖敵營,取敵首級,不成功便成仁。
看到小紅依然帶著她一慣的笑容,安靜的坐在休息區。哥哥鼓起勇氣,來到她身旁。
「嗨嗨!」哥哥拿出最親切的笑容。
「嗨....」女孩也回應了一個微笑。
「旁邊有人坐嗎?」哥哥禮貌的問到。
「沒有人,」女孩「請坐。」
「怎麼了?今晚不跳舞嗎?」
「不...」女孩微微一笑「目前沒有興緻。」
「呵呵。」哥哥笑了兩聲「來到畢業舞會不跳舞,說不過去喔...」
「嗯...」女孩看著舞池,只是微笑。
「那,我有榮幸請妳跳一支舞嗎?」哥哥鼓起勇氣,說到。
「謝謝,但是我現在不想跳。」女孩搖了搖頭。
「阿...」哥哥有些失望,「沒關係。」
舞池這時正放著優雅的雙人慢舞,這時候,是不是情侶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情侶們彼此依偎,把身體靠的很近很近,隨著拍子緩緩的移動腳步。
而不是情侶的人們,則只是矜持的把手放在對方腰間,隨著節拍,享受著舞池裡無聲的時刻。
「妳是附近高中的嗎?」哥哥又重新找回話題,再接再勵。
「說是,也不是。」女孩「我已經畢業一年了,現在大一了。」
「那妳大我們一歲?」哥哥詢問到。
「對!」女孩微笑「你一定會好奇,大一的老女人怎麼還會來參加這種小毛頭的舞會吧?」
「我沒這樣說,」哥哥嘻嘻一笑,他很欣賞這女孩的豪爽。
「其中一個原因,我妹今天要來,我當陪客。」
「另外一個呢?」哥哥追問。
「這所"名校",我嚮往了三年,趁著還沒老到一眼就被認出來的時候,決定來參觀、參觀。」
她俏皮的把"名校"重音加強,一邊笑一邊說著。
「喔...」哥哥恍然大悟,「可是為什麼不跳舞呢?」
「如果我說我不會跳呢?」女孩看著舞池,微笑依然在臉上。
「我不相信。」哥哥也跟著笑了「妳會跳。」
「為什麼這麼說?」女孩轉頭看著哥哥,瞇起雙眼瞧著他。
「因為...」哥哥端詳著她。
就在這時,慢舞音樂結束了,DJ在麥克風的那頭喊著,
「現在,給熱血瘋狂的年輕人一點獎勵!我們來段熱舞吧!Comeon!」
「因為什麼?」她非笑似笑的看著他。
「妳若是站在舞池跳舞,絕對會是舞會的明星。」
「哈哈哈哈,你對我這麼有信心?」她大笑。
哥哥用手指比著自己的眼睛,「有信心!因為我這雙眼睛,從來不會看走眼。」
也在同時,音響的喇叭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蹦!蹦!蹦!蹦!蹦!
熱舞終於震撼登場,舞池上,不再是難分難捨的戀人,取而代之的是,是身手矯健,舞步敏捷的舞群。
「那來試試看吧,」女孩終於站起身「關於,你是不是看走眼的解答。」
哥哥一躍而起,伸出手做出邀請的姿勢「我有榮幸請你跳舞嗎?」
「嗯。」女孩又笑了起來,這次不再是慣有的微笑,而是充滿挑釁意味的笑容。
這笑容,背著舞池燈光,如花朵般綻放在她的臉上。
看著燈光,哥哥突然微微暈眩,這笑容....他知道,他是忘不了,永遠,永遠。

回憶。舞會上的小紅之2
舞池裡,所有人紛紛退開,留下中央偌大的空間給兩個人,這兩個人,是一對男女。
沒錯,就是哥哥和小紅,兩個人正放手對跳熱舞,在強力的節奏下,哥哥使出全力,
拿出所有壓箱底的舞步,要在女孩面前一展雄風。
只是沒想到,女孩從頭到尾都沒有落後哥哥半步,他舞的精彩,她舞的曼妙。
於是整個舞池,成為他們倆個人的舞台。
哥哥身為高中當時剛卸任熱舞社社長,掃視全高中,能跟他對跳的人已經屈指可數。
可是這次,他卻遇到了對手,女孩扭腰,點頭,轉身,每個動作都是完美無缺。
比起哥哥全身洋溢著力與美的舞步,她的舞姿多了份溫柔與美妙。
不知不覺得,他們的身體每個動作,眼角餘光,都開始追逐著對方的影子。
在這舞池裡,他們每個動作,都是融合了音樂,自己,和眼前的這個人。
嘩~~嘩~~嘩~~
音樂終於停了,所有人都忘情為他們歡呼,歡呼聲久久不停。連DJ都忍不住大聲為他們歡呼。
他們倆個雙雙對觀眾鞠躬,又是一片掌聲與叫好。
抬起頭,哥哥側頭看著女孩,同時女孩也轉頭看他。
不約而同的,他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因為,他們在對方眼中看見快樂與默契。
也許在這一個瞬間,他們就註定要一生相守。
一生相守。

回憶。舞池裡的小紅之3
也許有人會問,弟弟到哪去了呢?
因為弟弟身為舞會負責人之一,所以之前一直陪著顧場人員看守校門和巡視校園。
一直到最後,才有機會回到舞池,當然也錯過了剛剛精彩萬分的雙人舞。
他看了看時間,「哇賽!只剩下三四條舞的時間了!」
「動作得快點...」弟弟游目四顧,尋找"獵物"。
終於,弟弟停下了目光,停在一個身穿藍色T恤,看起來有點嫻靜的女孩身上。
很巧的,她剛好就是小紅。
「這個好!」弟弟露出微笑,直往她的方向走去。
小紅這時候正在等著去拿飲料的哥哥,安靜的看著舞池,想著剛剛跳舞的時刻,每分每秒,都好浪漫。
「請問,我有榮幸請你跳舞嗎?」
小紅抬起頭,訝異,「阿?你?」
「怎麼了?」弟弟笑了笑,「我有榮幸嗎?」
「好阿。」小紅有點莫名其妙的站起來「為什麼又客氣起來了?」
「謝謝。」弟弟伸出手邀請她。
「你...剛剛不是去拿飲料?」小紅總覺得眼前的人不太對。
「飲料?」弟弟突然有點懂了(他忍住笑,「原來這是老哥的獵物阿!」)
「剛剛我跳的怎麼樣?」
「跳的很好...」小紅仔細的看著弟弟「對了!你為什麼換衣服了?」
「因為剛剛流汗溼了...」弟弟含糊其詞,「所以就換了。」
「是喔。」小紅點點頭。
突然,小紅看到弟弟的腳步停了,臉上掛起逐漸膨脹的笑意。
她忍不住追問到,「ㄟ?不是說要跳舞嗎...?為什麼停下來了...」
弟弟輕輕咳了兩聲,「不跳了,正牌的出現了。」
「什麼?」小紅不懂,這傢伙怎麼這麼神祕阿...
「妳回頭看看。」
「小紅!等一下!等一下!不要回頭!聽我解釋!」正靠近的哥哥想要阻止即將發生的慘劇。
「啊~~~~~~~~~~~~~~~」小紅發出180度的尖叫,穿過夜空的雲,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
然後小紅腳一彎,就這樣倒下。
意識逐漸消失中的她,還依稀聽到
「叫你不要玩吧!」
「可是...誰知道她會昏倒...雙胞胎很常見啊...」
「噓...」
「至少她倒對邊了,她倒在你的懷裡...」
「真受不了你....」
「呵呵,加油!哥哥!」
.....................
這就是哥哥第一次遇見小紅的經過,一個讓哥哥一眼就看上的女孩,
一場告別高中的浪漫熱情舞蹈,和一個弟弟的小小惡作劇。
這是哥哥與小紅,每次想起都會忍不住莞爾的回憶。

弟弟的信(續篇)
給親愛的哥哥:
我現在在溫哥華,溫哥華是一座好城市,有美國的進步,卻沒有美國的緊張。
我在這邊已經整整一個月了,你一定會問,怎麼?我的漂泊之旅竟然這麼快就停下來了?
其實,我遇見了一個女孩。
很難啟齒,不過現在你弟弟談戀愛了,雖然只是一段短暫而浪漫的戀情。
我愛上了一個女孩,她好特別,特別到我願意把我僅存的生命,分出一部份給她。
溫哥華的這段日子,很快樂,讓我想起那段在台灣家裡的歲月,
媽媽拿手的番茄蛋炒飯,爸爸千遍一律的英雄事蹟,還有你,跟小紅。
我在這裡認識一個叫做雀姐的朋友,她在溫哥華開了一家咖啡館,
一手好咖啡,香醇到無以復加,以後有機會,來溫哥華一定要到那裡品嚐看看!
請不要為我擔心,一路上時好時壞的心臟,到這裡反而變得很安靜,
也許是因為愛情的力量吧,心靈的力量治癒了致命的殘疾。
直到遇見了她,我才真的了解哥哥你當初的決定,「願意為了某人,放棄一切」的決心。
可惜縱使我有這樣的覺悟,也不能毫無道理的要求對方,陪伴我這個僅存五年生命的傢伙。
所以我選擇,繼續漂泊。
在溫哥華這短暫的兩個月,我想我永遠永遠都不忘記,我該感謝神明,
在我生命最後的一段路,遇見了她,這個生命中的最後禮物。
我虔心感謝上蒼。
ps.附上有我的近照,照片裡有我,雀姐,和她。
+ + + + +
照片裡有三個人,有著爽朗笑容的雀姐,還有站在中間一個笑容靦腆的女孩。
最右邊則是剪去長髮的弟弟,之前旅行蓄長的亂髮,換成了乾淨五分頭。
照片裡的三個人,正對著鏡頭大笑著,那種笑容不是一般為了拍照而擺出來的招牌笑臉。
笑容裡,有好多好多的快樂,透過無聲的光影重疊,盡情的釋放出來。
照片裡的弟弟,好快樂。
好快樂。

哥哥日記(續篇)
今天晚上失眠了。竟然失眠了?
也許是看到弟弟寫來的信,裡頭洋溢的熱情,彷彿看到了那個旅行之前的他。
笑的大聲,鬧的最瘋,也悲傷的劇烈。也許這趟旅行最後的目的地,他已經找到了。
我起身又看了一遍他寄來的照片,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裡面的笑容,僅此一家,童叟無欺,就是弟弟的笑容啊。
兩點了,我還沒睡著。下意識摸了摸胸口,今天的心臟很安靜,全身上下,最安靜的就數它了,我的心臟。
看著手錶,我按住手腕,開始習慣性的測數心跳。 66下。好慢。好安靜。跟牆上的時鐘一樣。
想打電話給小紅,卻怕驚醒了她的美夢。
突然懷念起咖啡的味道,以前冬天夜裡最香醇的味道。飄揚在宿舍裡的日子。
那段住宿舍的日子,四個人擠在骯髒破舊的房間裡。
一起彈吉他唱歌,一起隨音樂起舞,考試到了,四個人總是一起熬到深夜。
夜,好深,好深,就像這時候一樣。
連月光都沒有,窗外好像是一片完全失落的大地。深不見底的黑洞。
這時候我總會下意識的看看周圍那三個,搖頭晃腦,睡眼惺忪的傢伙。
一點都不孤獨。這時候總會有人自願煮咖啡給大家喝,香氣溢滿了寢室,
大家捧著咖啡,小小的讚嘆小朱的手藝超群,稍微休息後,大家放下咖啡杯,又轉身去跟原文書廝殺了。
那個時候有朋友,有目標,還有不斷飄在空氣裡的咖啡香。
不管再黑的夜,都可以暖暖的渡過。而,現在卻只剩下我一個人。和一點點的生命。
一枝孤單的蠟燭,在黑夜裡孤獨的燃燒著,燒著燒著,它僅存的最後一截生命。
我果然不適合失眠,怎麼總想起這些難過的事情?
唉,弟弟現在好嗎?那些室友呢?找個時間,跟他們聚一聚吧。
又過一天的日記。
日記又過了一天。
哥哥筆

弟弟的自言自語【默默再見】
我送默默到了機場。妳沒說話,我也沒說話。此時此刻,我們之間不適合說話。
我們只是安靜的,走在光亮的機場大廳地板上,逛著免稅商店。
妳很專注的看著,商店裡形形色色的紀念品。我很專注的看著,那個專注的妳。
(我愛妳)這句話,始終沒都沒說出口。
只要這樣就夠了,就夠了...不必再讓妳煩愁,這樣,我也可以放心離去,到世界每個角落....帶著美麗的思念。
(我真的很愛妳)
看著妳白皙的皮膚,雙眼的睫毛眨啊眨,我忍住了撫摸的衝動。
為了掩飾不安,我抬起頭,盯著遠方,一架飛機穿過天空。
天空好藍。
(但是,我不敢愛妳)
妳即將遠行,我即將遠行,我們即將分離。對妳來說,我是什麼?
在妳生命裡,短短的兩個月。留不下什麼,也記不起什麼。
(所以,我們還是說再見吧。)
廣播響起妳班機的名字,妳抬頭,笑了笑。「我該上飛機了。」
「嗯!我幫妳拿行李。」我匆匆著抓起行李,好像害怕妳會發覺我的不捨。
「謝謝。」
登機門到了。妳伸出右手,我猶豫了一下,跟妳的右手握在一起。
(掰掰,我生命裡的天使。)
「光...等一下。」
妳把手伸入隨身行李中,從妳這兩個月的畫具裡。妳抽出了一張,用安靜紙整齊包起來的畫。
「光,給你。」
「啊,謝謝妳。」
「等我離開,才准開起來看。」
「呃,好。」
「再見,光。」
「再見,默默。」
(再見,默默。)
再見。

默默自言自語【關於我的畫】
你總愛說「人生苦短」,我不是不懂,只是你說起來有種難言之隱。
你的笑容瀟灑裡有種揮霍生命的悲傷,但是又摻雜著,一種把握分秒的生命熱力。
只能說,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吧。
為了畫這張畫,我每天都偷偷看你的臉,你的樣子。
老師說,我們學畫畫的人,「你第一次想畫的人,一定是你生命裡非常特別的人」
然後,我就決定要畫你了。
除了你的笑容太複雜,你的眼睛倒是很漂亮,尤其在咖啡店裡喝咖啡的時候,裡頭好像蕩漾著某種色彩。
為了捕捉這色彩,我花了好多時間哩。直到我喝了滿肚子的咖啡以後,才發現,我們有著相同的眼睛。
相同的眼睛,代表這著什麼呢?相同寂寞?相同饑渴?還是一樣不安定的靈魂?
希望,你能從我的這張畫裡,找到答案。
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你懂嗎?
你不會懂得,因為愛畫畫的人,總是愛把自己隱藏在色彩和畫紙裡。
所以,你也許永遠不會從我的口中,得到任何的聲音。
可是我要把畫給你。畫中有我澎湃的思考。
每個筆觸,每個顏色,每個表情,每個紋理,都是我畫畫的心情。
都是,「愛你」
而且,很深很深。

請妳忘記我
那天弟弟輕輕的對默默說,「請妳忘記我。」
默默呆了一會,「好,我會忘記你。」
「謝謝。」弟弟低下頭,鬆了口氣的表情,雙眼卻紅了。
「但是,我不要你忘記我。」默默堅持著。
「我不會,一定不會。」弟弟承諾著。
這時候雀姐端了咖啡來到他們身邊,毫不客氣,一屁股坐下。
「欸!小兩口明天要分開了啊?」「默默明天要回台灣了,你怎麼辦呢?光。」
「繼續旅行吧,我打算玩遍全世界。」
「真可惜,本來想留你下來做工讀生的!你來幫忙了以後,看!女性顧客都增加了ㄟ。」
「哈哈哈,對啊,我跟默默是你咖啡店的兩大台柱。」
「一個勾引男顧客,一個負責女顧客。」
「哪有勾引!那是雀姐風韻猶存,還有她的手藝!」
「別這樣說,我雀姐只愛小男生,和多金的老男人。」
「雀姐...有沒有考慮在這裡找個帥哥就嫁了啊?」
雀姐搖頭,「我是不婚主義。」
默默和弟弟對看了一眼「這樣太可惜了!」
「對啊對啊,雀姐不嫁是男人的損失。」
雀姐看了看他們,「反正你們要走了,我也不怕糗事洩漏。」
她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
「我年輕的時候,愛過一個人。」
「後來實在沒有結果,太多太多因素,父母,家庭,事業...於是我就來到溫哥華,
開起了這家咖啡店,一方面是對愛情的死心,一方面也是完成自己的夢想。
剛開始創業很辛苦,忙著適應環境,忙著精進自己的烹調技術,忙著教各式各樣的朋友。」
「對於那個男人,我一直以為,只要有回憶就夠了。」
「每次受到挫折,每次撐不下去了,我總會偷偷躲在櫃台下,偷偷地哭,偷偷地想念著與他的一切。」
「再度站起身之時,又是笑臉迎人的老闆娘。我就這樣,過了十多年。」
「雀姐。」默默輕輕的喊著她,然後握住她的手。
「十多年了啊,他不可能找的到我,就算找到了,也已經不是以前的我,慢慢的,我也習慣了一個人了。
現在生活可好了,偶而遇到台灣來的老鄉探探狀況,大多的時候,安靜的泡咖啡給老顧客們喝,也很不錯。」
「說到這裡,這裡的顧客,都好安靜。」弟弟說到。
「因為咖啡,也因為老闆娘。」雀姐笑了,「什麼樣的咖啡會吸引什麼樣的客人喔。」
「我的咖啡很安靜,就如同神祕與溫柔的東方,不同於一般西方咖啡的積極與燦爛,你知道嗎?
西方幾次大革命都是在咖啡店裡發起的,因為咖啡店是革命份子的最愛。」
「我是什麼樣的人,就會泡出什麼樣的咖啡。」雀姐繼續說著
「而喝咖啡的人是什麼心情,就會喝出那種心情的咖啡。」
「咖啡,就是我和所有顧客交流的方式。」雀姐又笑了起來。
「但...有時候,我會開始懷疑。」
「只是擁有美麗的回憶,夠嗎?」雀姐輕輕拌著咖啡。
只是擁有美麗的回憶,夠嗎?三人同時沈默了。
傍晚的咖啡店,掛在門上的鈴鐺輕輕的響著。
夜色正悄悄的滲入East咖啡店裡。將三人的影子,緩緩的拉長。
「我不要你忘記我。」
「只是擁有美麗的回憶,夠嗎?」
「所以請妳忘記我,好嗎?」
夢境之3
這場景似乎有點黑暗,深紅蠕動的肌壁,正緩緩的隨著呼吸起伏著。
而黏稠的透明液體,沿著壁面慢慢融流下來。
此刻,溫暖柔軟的肉床上,兩個小小的生命,正無聲的孕育著。
一點,一滴。凝聚他們生命的力量,意圖衝迫禁囚,來到這個陽光燦爛的世界。
這是哥哥與弟弟,他們兩個,連的最緊密的時刻。
(太太,真是恭喜妳,妳懷孕了!)
(哇!真好!醫生謝謝你!)
母床的肌肉微微顫動了一下,喜悅的心跳帶起大量的血液流過血管,咕嚕咕嚕....兩個小兄弟在羊水裡,緩緩轉動。
(而且,是雙胞胎喔!太太恭喜了!)
(真的嗎?)
(哇!好幸運!我真的懷了兩個小孩!?)
母親溫暖的手,輕輕的按住了隆起了腹部,溫柔的滑動著。
淡淡的溫暖,似有似無,傳入了孕育兩個生命的羊水裡,揚起隱隱的波紋。好溫暖。
這就是媽媽的溫度嗎?仔細聆聽,兩個小生命彷彿在對話。
【我們要一起長大。】
【一起看這個世界。】
【一起笑一起哭。】
【一起長大,一直到很老,很老。】
(目前胎兒都很健康,兩個禮拜再來檢查看看。)
(謝謝醫生。)
兩個小生命,在幽暗卻充滿生命脈動的媽媽子宮裡,努力的成長著。
此刻的他們,仍看不見手腳,宛如兩條盤環的魚兒,優游在溫暖的羊水中。
只有一條堅韌又柔軟的膌帶,緊緊的繫住他們,供給他們養分,也保護他們不至於漂流的太遠。
打從娘胎起,他們就比誰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孤獨。
有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生命,緊緊依在身旁,一起努力的長大,不斷的長大。
(雙胞胎?難怪肚子這麼大喔。)
(老婆乖,來,吃吃我煮的雞湯。)
(啊?怎麼會是甜的....?)
(啊...難道我把糖和鹽搞錯了?!)
(哈哈哈,下次改進!下次改進!)
(小寶寶乖喔,要好好的長大喔。)
(再五個月,就可以看見這個世界囉。)
小生命們輕輕搖了搖,彷彿應承著爸爸媽媽的期許,努力吸收著點點滴滴的養分。
長大。一切都在奇妙與美滿中進行著。
直到....

續夢境之3
嘩~嘩~
深夜。
突然,胎盤莫名的緊急收縮,子宮床壁上的肌肉以驚人的速度起伏著。
對於羊水內的兩個小生命,彷彿天翻地覆的大浪捲捲而來。
(老婆?怎麼了?怎麼了?)
(呼吸,呼吸.....我呼吸困難...)
(怎麼會這樣!?不是才五個月嗎?老婆!老婆!撐著點!)
(...我的心臟...跳的好大力...好大力...)
(妳忍耐一下!我馬上去開車!)
(呼哈...呼哈...呼哈....)
(馬的!鑰匙!鑰匙在哪啊?!!)
(把拔,好難受...我怕...我怕...)
(別怕...老婆,別怕...小孩一定沒事的!)
(啊....呼哈...我好怕...呼哈...)
原本鮮紅溫暖的床壁,此刻正激烈的顫動著,而在鮮紅背後,隱隱透著,幾條觸目驚心的暗黑紋路。
血液供應出了問題,急速收縮的肌肉,終於開始呈現缺氧狀態了。
兩個小生命彷彿感受大難臨頭,原本漂流的兩個各體,聚在一起,緊緊相依。
一直溫馴如三月朝陽的羊水,此刻卻有如狂風暴雨,一波一波的激浪,衝擊著兩個小生命。
(老婆!老婆!醒醒!)
(我還醒著...)
(不要睡著了!醫院馬上到了!再忍一下,好不好?)
(把拔,我們小孩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對!因為我們兩個血統這麼優秀。小孩一定能渡過去的!)
(呵呵,呵呵........啊!好痛...)
(老婆!?)
(怎麼辦,我好怕...好怕...嗚嗚...)
嘎~~~醫院終於到了,爸爸緊急煞車,汽車還往上跳了幾層階梯才停下來。
剛接獲到電話求救的醫護人員,隨即衝了出來,推著擔架,在一片混亂中,媽媽被推往急診室。
胎床仍在晃動,隨著母體的搬移,劇烈的震了幾下。
(把拔!你...在嗎?)
(在!我在!)
(手....)
(手?)
(放在我的肚子上...手...)
(好...好...)
(他們最喜歡有人輕輕撫摸著肚皮...我知道...他們會很高興...會開始...旋轉...跳舞....我知道...)
夫妻倆,緊緊握住彼此的手,一起溫柔的在肚皮上滑動。
溫柔。傳入了子宮深處。有如一道陽光撒入暴風雨中,平息了激浪不斷的母床。
可是,小小的兩生命卻是生死未卜。
碰!推車衝入了急診室!門還前後搖晃著。
急診室外面,只剩下父親一個人,呆呆的站著,原本不易溼潤的眼眶,此刻卻積滿了淚水。
(神啊,求求你,救救他們,無論是媽媽還是小孩。)
隨著禱告,爸爸跪了下來,而無聲的淚,也跟彈落地板。

子宮深處
【..................】
【.................................】
【你還在嗎?】
【.......】
【別忘了,我們要一起長大的。】
【.......】
【還有,一起看這個世界。】
【......】
【一起哭。】
【一起笑。】
【一起長大,】
【到很老,很老。】
【沒有你就不好玩了。】
【沒有你會一定會很孤單。】
【所以,】
【我們要一起...】
【活下去!】
終於,激烈的風暴停止了。
這時的子宮內壁,安靜如沈睡的湖面,剛剛的劇烈莖攣,彷彿只是一場惡夢。
(太太,幸好,母子平安!)
(醫生謝謝你,謝謝你...)
(啊,別哭啊...)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你知道嗎?
這是我跟我老公,等了整整七年,好不容易才懷的雙胞胎,
我們年紀都三十多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胎了...所以.......)
(我能了解你們的心情...好啦...別哭了..母子平安是好事喔。)
(謝謝你...醫生..謝謝...)
角落裡,醫生偷偷地拉了爸爸到一旁
「其實,你們要有心裡準備,雖然母子平安,但是我不敢保證,這次的異常胎動,對胎兒將來會造成什麼影響...」
「嗯...您的意思是?」
「嗯,也許會造成胎兒的缺陷,當然也許什麼事都沒發生,依然可以平安的長大...」
「醫生,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和我老婆的答案永遠是一樣的。」
「嗯?」
「我們一定會生下來,無論將來是什麼樣子,我們都會疼愛他們,直到永遠。」
醫生笑了笑,「這對雙胞胎真幸運,遇到了好爸爸和好媽媽!」
「不,」爸爸深情的看著,仍躺在病床上的媽媽,
「是我們太幸運,上天不僅賜與了我們最好了禮物。」
爸爸笑了起來「而且一次還是雙份。」
護士看著那張子宮內部的音波照片,「哇,真奇怪!」
「怎麼了嗎?」媽媽緊張的問。
「不...不是有問題,」護士連忙搖手,
「只是這張照片好特別,諾,你看。」
母親仰起身,看著那電腦上的圖,黑白的影像中,兩個清晰白色身影,正緊緊靠在一起。
好像兩條小魚,正用他們仍未成形的羽翼,繫住對方的鰭,而凸起頭顱,正對視著彼此。
「這兩兄弟,」護士笑著說「將來感情一定好的不得了。」
媽媽看著圖,露出淡淡的微笑,「也許,他們正在鼓勵對方....」「一定要一起活下去!」

求婚
最近哥哥變得很奇怪,有點魂不守舍,好像滿肚子心事。 最近小紅也有些奇怪,有點恍恍惚惚,好像滿懷的心事。
這是哥哥讀研究所的第三個月,距離兩兄弟告別已經整整兩年半了。
哥哥充滿野心,他挑了最嚴格,卻是最有前途的老闆,老闆也就是「指導老師」的稱呼。
他的生命腳步越來越快,也許是早就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方式。
奔跑,再奔跑。只要他把二十年當四十年用,其實他也可以活的毫不遜色。
可是,最近他突然奇怪了起來。這份奇怪,來自一種緊張。
與小紅講電話,常常會停住,然後支支吾吾。
小紅剛剛考完試,也許是最近常陪著哥哥唸書,原本成績半吊子的她,開始一步步往上爬。
七年的醫學院,她越走越順利,越學越得心應手。
她已經暗下決定,將來要做小兒科或者是眼科。
本來她執意要往心臟的路上走,卻被哥哥的堅持擋住了,他笑著對她搖搖頭,堅定的眼神卻阻止了小紅的決心。
原本平靜而快樂的生活,卻被一種繃緊的氣氛所圍繞,小紅變得有點恍惚。路走著走著,會突然笑了起來。
彷彿是感受到了什麼,讓兩個人建立了許久的默契,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氣氛裡。
真愛就要來了嗎?甜甜的承諾要實現了嗎?
早已習慣的牽手,多了甜蜜,掌心裡的柔軟,透露著更多與以往不同的感覺。
兩人彷彿感覺到了,就是現在了!把該說得話,說出來。
於是,哥哥開始絞盡腦汁,設計一場浪漫的約會,一次足以感動小紅的美麗求婚。
他打聽了全台北最羅曼第克的餐廳,去銀樓挑了美麗大方的鑽戒。
可是,他還是害怕,還是緊張。萬一,只是萬一,小紅說不,怎麼辦?
所以這一切還不夠,他還需要一樣東西,特別到可以讓小紅永難忘懷,打動芳心的寶物。
他匆忙,他慌張,因為他找不到這樣的東西呵。
一方面他又刻意在小紅面前顯得若有若無,來掩飾自己的興奮與害怕。
小紅,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
可是她只能靜靜的等待,等待這個即將來臨的時刻,等待了許久,終於要來臨的答案。
一方面她也開始懷疑,也許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想像,哥哥的言行失常,
哥哥的言語失態,都只是個過渡時期的膠著。
一切都沒有她的事,她只是一廂情願,一場美麗的夢。
於是,心焦的哥哥與期待的小紅,兩個人,組成了一種奇妙的節奏,
為他們平淡的生活,演出了一場又一場荒誕但是溫馨的戲碼。
兩個人,兩顆心,正忽遠忽近的呼喚著。
「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始終握在哥哥手中,熱的發燙的珠寶盒,他精心計畫每個步驟,只待時機成熟,他就要把一生最大的願望傳達出去。
小紅正安靜的微笑著,看著身旁這個英挺,又帶著斯文氣質的哥哥,突然好想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很久很久。
此刻,他們不再害怕徬徨。
此刻,他們真正相信彼此。一個微笑,一個問候,都是幸福的徵兆。
於是他們專心期待著,那個即將來臨的幸福。
「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好。」小紅聲音很清澈,也很乾淨。
沒有半點遲疑,沒有半點疑惑,更沒有不必要的刁難。
這聲「好。」像是北方天空劃過的流星,拖著美麗而閃亮的尾巴,降落在哥哥的心上。
微笑中,哥哥打開了珠寶盒,裡面閃亮的鑽石,在燈光下,一閃一閃。
「恭喜,妳是我的新娘了。」
「呵呵,那你是我的新郎了。」小紅深深吸了口氣,卻沒有辦法阻止,從眼角滑落的幸福淚珠。
音樂在此刻響起,為了他們的永遠,祝福著。

弟弟。失蹤?
突如其來的,弟弟失去連絡了。
原本每月按時一封的信件,突然斷掉了,無聲無息的斷掉了。
就在他離開台灣之後的第902天。
最後一封信的地址,是在非洲,他說他即將深入叢林,尋找改變人類命運的叢林。
愛冒險的弟弟當然不可能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自願跟著當地的土著,浩浩蕩蕩的出發。
從此,就連續兩個月,沒有了他的訊息。所有在台灣的朋友,都很擔心他。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難道他的心臟沒辦法撐過五年,在某個地方猛然停止?
還是非洲那裡有什麼毒蛇瘴氣,弟弟生病無法寫信?
母親的著急,爸爸的嚴肅...小紅的擔心,朋友的關心....
只有一個人,似乎還相信著什麼。
他就是哥哥。
他只是連日緊鎖著眉頭,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弟弟,應該還活著。」
「只是,他好像在掙扎什麼,很奇怪的感覺。」
每個人都問著,「掙扎?什麼?」
哥哥慢慢的捕捉,隱藏在心裡的感覺,
「還記得,四年前弟弟拼命想考上台大的心情,其實弟弟的成績並不如我這麼好,畢竟他玩的很兇。」
「最後的幾個月,他湧起強大的意志,開始他艱苦但是堅定的過程。」
「那段時間,我都可以感受到他的鬥志,於是我心裡跟著湧起龐大鼓盪的意志。」
「我還記得,那是一種聲嘶力竭,卻依然澎湃有力的吶喊,喊著...」
「【我要做的到!】!」
「現在我心裡的感覺,跟那時候很像...很像....」
「只是....」哥哥又皺起了眉頭,思索著。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一起問到「只是什麼?」
哥哥想了想,說到「這次好像是...為了某份的執著...因為那聲音正在嘶吼著....」「【我一定會活下去!】」
「也許,弟弟現在正遇到什麼事,可是我卻知道,當他的鬥志被激起,就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難的倒他了。」
「我相信弟弟,他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這次也不會。」

弟弟,叢林篇
叢林,是人類一直無法真正征服的領土。
熱帶雨林的多變,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無知的生物。也是人類一直拒而遠之的陰溼地獄。
直到十九世紀,地球人口急速的膨脹,原本的土地漸漸擠不下以幾何倍數成長的人類。
於是,人類開始往地球的每個角落,伸出破壞的觸角,無法征服的叢林,
一把火燒上幾天幾夜,搖身一變,就成了適合栽種香蕉的樂土。
火,使叢林急速消失,但就算人類號稱自己戰勝了叢林,卻從來不敢輕忽,叢林裡永遠存在的,那神祕的奪命危機。
而弟弟勇敢的深入叢林中,對於他來說,生命本來就是用來燃燒的蠟燭。
如果踏進了叢林裡,會讓他的生命之燭,亮起不同色彩的光芒,他又何懼之有?
於是他自告奮勇的加入這個團隊,也是因為,原本隊伍裡中負責扛重型器材的一個小弟,臨時生了場重病。
還有這趟旅行在歷代非洲探險中,算是安全的,有熟門熟路的嚮導帶領,還有充足的準備,例如醫療和儀器。
不過,旅行之所以刺激,吸引探險家前仆後繼的投身其中,
就是因為旅行裡,總是隱藏了某些危機,某些未知。這些危機,
有時候只會讓人莞爾,或讓人難以忘懷,但仍有些危機,卻是致命的。
因為,這裡是叢林。一個人類從來不敢正面挑戰的,神祕國度。
跨過了叢叢的樹林,此刻,探險隊一行人已經走入了雨林的深處。
他們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尋找幾種特殊的植物,屬於蔓藤類,但又不同於一般所見的蔓藤。
據說,這是一種生長極為旺盛,可以一天之內長出1~2公尺的超級蔓藤。
而探險隊的主要目的,就是帶回這種植物進行研究,不僅是為了了解是什麼激素,
或是什麼特殊生長機構,能讓植物生長這麼快速?
最重要的,是希望能夠利用這植物,找到生物學上「快速生長」的謎題,
進而利用在醫學,科學,甚至工業上,大量製造人類所需的生化物質。
舉例來說,如果在植物基因中,嵌入人類所需要的藥品,然後再讓植物大量而快速的繁殖。
如此一來,每株植物都等於是人類的一座工廠,可以便宜又大量的製造出藥品。
而提出這個「植物快速生長」理論的,就是探險隊的副隊長,方博士。
探險隊一行總共有15人,包括深入叢林多次的領隊,傑克。
副隊長,方博士。
嚮導,利歐亞。
和加上弟弟總共15人的雜物軍團。
此時,他們正浩浩蕩蕩的走在叢林中。
而叢林彷彿睜著一雙碧綠的眼睛,悄悄的凝視著這群闖入者的背影。

叢林篇之2
「大概再三個小時,我們就可以到達土著的村落了。」嚮導利歐亞大聲的宣佈著。
「等一下到了土著的村落,先把東西卸下來,我們會休息一會。」
「為什麼要到土著的村落呢?」弟弟偷偷問身旁的一個人。
「因為要探詢關於超級蔓藤的位置,這裡只有土著知道。」
回答弟弟的人,也是黃種人,大概25歲左右。他的名字,就叫萊恩。
弟弟之所以會和萊恩熟絡。是因為弟弟發現,萊恩竟然也會講中文。
而發現的原因,更是有趣,萊恩不小心被蚊子叮了一口,雨林的蚊子咬一口便痛入骨髓,
於是萊恩很大聲的罵了一句「操你媽的。」
就是這一句「操你媽的」,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原本應該是沒有人聽的懂得中國髒話,卻讓弟弟激動的跑到萊恩面前,
叫到「你是中國人?你會說中國話?剛才是操你媽的嗎?」
「啊!是啊!是啊!小子!」
萊恩也高興的大叫,兩人抱住彼此,歡欣的跳著。
他鄉遇故知,兩人瞬時就成為這趟旅程,最好的朋友。
事實也證明,中國人真是多到數不勝數,遍佈全世界啊。
現在應該是下午三點左右,可是雨林裡,卻如黑夜一片。
頭頂上方的樹叢濃密到遮住所有的陽光,探險隊打開照明燈,一步一趨的漫步在雨林裡。
那是一種非常奇異的感受,包圍每個人的,都是黑暗和潮溼。
唯一能做的,只能像是追逐光的飛蛾般,跟著前方的燈,緩緩的邁進,
那是一種沒有生命,沒有未來與過去的步伐。
他們只是追逐著光,然後前進,再追逐著光,再前進....再不斷追逐著光,再不斷的前進...
原來飛蛾撲火,就是這麼回事啊...
當深陷完全的黑暗中之時,是誰都會選擇,往光的地方去....無論光的那頭有什麼?
我們還是會選擇往光的地方去。永恆黑暗,永遠比不上瞬間的光明。
突然,嚮導和領隊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轉身和方博士討論著,他們低頭私語,所以弟弟聽不清楚。
倒是周圍的雜物軍團,似乎也發現了什麼事,正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
「到底怎麼了?」弟弟問萊恩。
萊恩皺著眉頭,「不對勁,沒有聲音,也沒有光。」
「沒有光?沒有聲音?」
「雨林是很吵的,動物的聲音和植物的聲音,還有大地的聲音。
可是現在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還有他們說,這條路本來是看得到太陽的..現在竟然完全被樹給遮住了。」
突然聽到方博士大叫起來,這是弟弟聽的懂得英文
「難道就是這裡了?難道就是這裡了?是快速生長的植物遮住了太陽啊!」
弟弟和萊恩對看了一眼,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叢林的危機感,湧上每個人的心頭。
突然領隊叫到,「加快腳步,我們快點到土著村莊一探究竟!」
「yes!」每個人巴不得離開這個地方,同聲答應。
探險隊越走越快,一群人拉出一條長線,在深不可測雨林裡,不斷的前進。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弟弟不禁開始懷疑,兩個小時的路程怎麼這麼久?
他發現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惶恐和慌張,似乎全都感覺到了。
村莊呢?應該到了不是嗎?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嚮導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原本不用指南針的他,此刻卻頻頻觀看指南針,似乎對方向產生了很大的疑惑。
「Stop!」領隊舉起手,對大家喊到。「先在這裡紮營,明天再趕路。」
弟弟看著領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領隊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發抖...

叢林篇之3
深夜,弟弟睡不著,這是深入雨林的第30天了,可是從來沒有像此刻般安靜。夜晚的雨林,其實是很熱鬧的。
夜行動物潛伏的聲音,植物蠕動的聲音,還有滿天閃閃的星光,和偶而飄來,像風一樣的細雨。
可是,現在的雨林,沒有聲音,沒有光,沒有腳底下土壤的呼吸,
彷彿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醞釀,把所有的生物都被吞噬了。
他好害怕,弟弟按住心臟,卻阻止不了它不安定的鼓動。
恐懼,讓他的心臟更加的不舒服。
「欸,還好吧。」黑暗的那頭,萊恩遞上一杯熱湯。
「謝謝。」弟弟笑著接受了
「熱湯要存著慢慢喝..」萊恩搖搖保溫瓶,皺著眉頭,
「這次好像很嚴重,我從來沒看過嚮導和領隊這麼緊張。」
「嗯。」弟弟啜著熱湯,「應該不會有事吧?」
「希望,畢竟他們是在叢林裡長大的,至少能帶我們出去...」
黑暗中,弟弟好像看到了萊恩嘴角的苦笑。
「睡吧。明天可能還要趕一天的路。」
「嗯...」
萊恩的熱湯緩和了心臟的異動,和他恐懼的心,弟弟很快的進入夢鄉。
探險隊,又走了兩天的路,終於停了下來。
然後在方博士的指導下,開始架設儀器,偵測附近的環境,並且利用工具,
挖下這裡的土壤以及植物,帶回去採樣。
每個人都安靜而快速的工作著,因為大家都想早點回去,工作時不再聽到快樂的歌聲,
不再聽到有人談論酒吧裡哪個妞最辣,哪種酒一泡就醉。
雨林還是很安靜,越安靜,大家就越害怕。
只有方博士,完全不被恐懼支配,一樣活力十足,甚至可以說是歡欣鼓舞。
他的心中,也許認定,這裡就是「植物快速生長」的區域吧。
弟弟卻非常不安,如果這是的植物可以快速生長,那動物呢?為什麼全部都消失了?
這幾天,沒見到半隻猴子,野獸,所有可以被稱為動物的生物,一隻都沒看到。
雨林,吞噬了所有動物,接下來,是不是也要吞噬我們了?

叢林之4
雨林生活的第40天。方博士的研究仍在進行。
可是弟弟他們卻看見了,領隊嚮導與博士吵了起來。
因為使用的是英文,弟弟低著頭不敢看,耳朵卻努力的偷聽著。
「博士!我們該回去了!這裡很危險!很危險!」
「你再說什麼?這裡沒有半隻野獸!都是植物,哪來的危險?」
「你不懂!我在叢林長大,從來沒遇過這種情形...」
「什麼情形?沒有聲音?這算什麼危險?」
「叢林很可怕的!」
「哼。」兩人談不攏,哼了一聲,賭氣不再講話。
就在此時,不懂英文的嚮導說了一句話,領隊連忙回應「什麼?你說什麼....?」
弟弟聽到這句話,身體忍不顫動了一下,剛剛嚮導說了什麼?而且他發現所有工作的人都同時顫了一下。
領隊一句一句翻譯給方博士聽「以前他有聽過族裡的長輩說,叢林之所以會安靜....」「是因為移動。」
博士忙問到,「移動?什麼移動?地震嗎?」
「不是,是巨大的移動,不是震動。」
「巨大的移動,就是雨林,雨林,移動了。」移動?雨林移動?
突然,弟弟站了起來,失聲叫到 「遷移?你是說什麼生物正在遷徙嗎?」
就在此時,安靜的雨林突然發出了聲音,隱隱約約,像是潮水湧過來的聲音,在遙遠的遠方。
「只是遷徙?」方博士皺著眉頭,「這有什麼好怕的?」
嚮導露出恐懼的神色,不斷說著大家聽不懂得語言。領隊聽著聽著,臉色也變了。
「什麼東西?快來了....?」
那潮水般的聲音響著,不斷的從遠方傳來,每個人都沒說話,驚悚的傾聽這聲音。
領隊突然大喊,「快逃!快逃!別再待了!」
每個人呆了一秒,馬上四散衝入帳篷裡,搶拿自己的物品。
只剩下方博士一個人,他憤怒的抓住領隊「你在說什麼!快叫他們回工作崗位」
領隊瘋狂的笑了起來,「別騙自己了!找不到村莊...不是迷路,不是迷路...」
「是村莊消失了啊!」
每個人,包括弟弟,都有一種打從脊椎冷上來的戰慄。
是什麼東西,讓整個村莊消失?還消失的這麼徹底?
萊恩一手抄起他的行李,喊到「光!快!別再呆了!」
所有人完全不顧方博士的吶喊與憤怒,在十分鐘內,收拾完自己的物品,包括營帳食物水。
只剩下方博士一個人心不甘情不願的收拾,大家看不過去,七手八腳,把他的東西一股腦塞進袋子裡。
混亂中,方博士不斷叫嚷著 「小心,那是我的心血...」
「拜託...那很貴..」
「欸!不要碰!不要碰!」
所有的人,終於在20分鐘內,集合起來。
「GO!」領隊用力一喊。
探險隊,倉皇的撤退之旅,就要開始。他們或許沒有意識到,這次的逃難,將會成為所有人永遠的惡夢。

哥哥日記
弟弟已經三個月沒有來信了,不只是爸爸,媽媽,小紅,和所有的朋友。
都好擔心。其實雖然我跟大家保證,弟弟現在安然無恙。但我也沒有一點把握。
隱約感受的到,弟弟現在好像很慌張,很慌張....似乎正要逃離什麼未知的事物。
關於那個「我要活下去的」感覺..還有一部份我沒說,弟弟他除了熊熊的鬥志,似乎,還有一種必死的決心。
那是一種我從來沒體會過的戰慄。和從來沒體會過的生死交關。
我的天啊,弟弟,你到底遇見了什麼?會讓玩世不恭的你,這麼惶恐,這麼恐懼?
今晚,好難受。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能飛到你的身邊,以前無論多少危機,我們不是都一起渡過的嗎?
可是現在我卻連你在哪裡都不知道....我只能把關心你的的心情,
不斷的反覆複製,儘可能傳送到遠方,希望你能收到。
你知道嗎?哥哥要訂婚了喔。
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嗎?
弟弟。哥哥的這杯喜酒,你一定要喝到啊。
我會等你,直到你有消息。
又過了一天日記。
日記又過了一天。
哥哥筆
2000

叢林篇之5
探險隊一行人,有如逃命般不斷的往回程奔馳著。
可是潮水般的響聲,依舊緊緊追著他們,從沒停止過,徘徊在他們的周圍。
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夜,這是他們進入叢林的第58天。
他們不知道前進了多少里路,夜裡除了排班的守夜的人,都因為疲憊的呼呼大睡。
今天,剛好輪到弟弟守班,萊恩則是睡不著,帶著熱湯,陪在他身邊。渡過漫漫長夜。
「萊恩,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旅行嗎?」弟弟看著深邃的遠方。
「為什麼?」
「因為我要死了,我只剩下兩年的壽命。」
「啊?」萊恩看著弟弟,「你看起來很健康啊...」
弟弟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心臟,「心臟,快撐不下去了。」
萊恩惋惜的看著弟弟,輕輕嘆了口氣「光,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參加這次探險嗎?」
「不知道....」
「這是一種渴望。」
「渴望?」
「沒錯,一種呼喚,我是那種從小就很乖的小孩,唸書前十名,考試前十名,
運動前十名,連參加書法每數比賽都只是前十名...」
「沒拿過第一?」弟弟問。
「一次都沒有,我一直都保持在第十名,做什麼都是!
可是就沒拿過第一,或者第二,也沒有掉出十名外過。」
萊恩淡淡嘆了口氣,
「有一天長大了,突然覺得厭煩起來,那是一種好落寞的感覺,
我的一生,難道就要這樣,沒有享受過半點光榮,沒有受到任何挫折,平平淡淡的渡過嗎?」
「如果真有神存在,祂眷顧勝利者,祂考驗失敗者,但是祂對我更殘忍,因為祂....徹底遺忘了我。」
「不騙你,我是真的這麼想的。」
「所以,有一天我突然收拾所有的行李,開始赤手空拳走遍世界。」
「走出了舊有....我才發現,這世界其實很奇妙的。」
「我到過美國,還勇敢的提建言給總統,可惜他沒採納我的意見。」
「我住過奇怪的屋子,每天都有奇怪聲響,勉強算是棟鬼屋吧。」
「還有我參加了非洲探險,遇見了你。」
弟弟笑了笑,「我從來沒想過,人如果一直平凡會是怎麼樣子?」
「當然,因為你不是這樣的人啊,你有種發光的特質,就算把你放在角落,你也會照亮那個角落。」萊恩笑著說。
「謝謝。」弟弟又笑了。
不知道怎麼了,只要一靠近這個名叫萊恩的小子,他的心臟就特別安靜舒服。
「為什麼你會想再死前環遊世界呢?」萊恩轉換話題,「你在找尋什麼嗎?」
「找尋什麼?」弟弟雙眼有點迷濛,「我離開故鄉,是為了什麼呢?」
「本來是為了好好享受自己僅存的生命,但是...好像不是。」
弟弟慢慢說著,正在捕捉內心裡,因這段旅行而慢慢改變累積的感覺。
萊恩笑了笑,「光,那你想聽聽我的旅行心得嗎?」
弟弟輕輕的「嗯。」
「走過各個地方以後,聞到了不同的土地氣味,看到了許多人,
也遇到了許多事情,我開始有點懂了,我旅行的意義。」
「旅行的意義?」弟弟彷彿感受到了萊恩此刻的心情,喃喃念著。
「我旅行,」萊恩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是為了找到自己。」
「那個在大都會隨波逐流的自己,那個遇到危險時驚慌失措的自己,
還有那個品嚐美食雀躍不已的自己,在陌生土地偷偷哭泣的自己...」
「走完這一遭,我知道我不再是原來那個畏畏縮縮,老拿第十名的萊恩了,
我是完整的自己,就算我今天停下了腳步,我也完整的存在過。」
「而你,」萊恩比著弟弟「我感覺的到,你跟我不一樣。」
「我?」弟弟雙眼看著天空,「這趟旅行的意義?」
「你在找尋什麼?」萊恩說到。
「我在找尋什麼?」弟弟喃喃重複。
「誰知道?也許是廝守一生的良伴,也許是永遠難忘的回憶,也許..」
「你正在找到生命的答案,一個生命的出路。」
生命的出路?他看著萊恩,露出不解的眼神。
他講的話,好像在哪裡聽過,是不是歐洲?是不是美國?
好像某個女人也曾經講過,關於生命的出路....
生命的出路嗎?
他跟哥哥重疊的生命裡,一直有種渴望,在他心底,旅行,是讓他找到生命的價值,
體會生命的意義,了解到無窮無盡的宇宙裡,自己存在並非絕對,
他的降生是上天註定,出生,就是一種偉大的祝福。
所有的病痛,困苦,悲傷,都只是歷程,流過身畔,然後記錄在他的歲月中。
越豐富的栽種,就能結成越甜美的果實。
弟弟彷彿感受到,一直存在自己身體裡的影子,在萊恩的話中,被抽離開了。
那份陰影,消失了。此刻的他,好舒服。突然,弟弟不恨了。
不恨那個如影隨形的心臟絞痛,不恨上天為什麼要在二十歲奪走自己正好的生命,
不恨讓他一個在異鄉品嚐孤單的滋味。他只想在此刻好好的品嚐,每滴生命賜與的甘露。
他笑了,萊恩也跟著笑了。
突然間,他好想念哥哥,好想念爸爸媽媽,也好想念默默...
就在此刻,跟他們說說話,聽聽他們的聲音,看看他們溫柔的臉龐...
他用心感謝生命裡每個朋友,每個曾經對他微笑,每個曾經與他擦間而過的人們。
「離開非洲叢林以後,」弟弟堅定的說「我要回家。」
「恭喜你。」萊恩笑著說「你的旅行終於到了終點。」
「那你呢?」弟弟問到。
「我會繼續旅行,因為我的旅程還沒有結束。」萊恩說到。
弟弟伸出手「我會祝福你。」
萊恩也伸出手,用力的跟弟弟握在一起,「我也祝福你。」
兩個人,兩隻緊握的手掌,相視一笑。
「嗯?」萊恩突然停止了說話
「光,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弟弟警覺的起身「怎麼會?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像潮水聲音...停了?」
死寂的寧靜,轉換成一種不安感覺,讓他們呼吸困難,聲音?為什麼停了?
好安靜~~太安靜了
「快起床!他們來了!來了!」突然萊恩跳了起來,對著帳篷大吼。
垮~~周圍的樹木批哩趴拉垮下,大量白色的小蟲暴湧出來,永無停止的白色浪潮,往他們帳篷瘋狂襲來。
一瞬間,他們已經深陷白色蟲海裡了。
白色的蟲.......白色的蟲.....
好多...啊....啊....啊~~~~~~~~~
救命~~~~~~~~~~
救命啊.................................

叢林之6
「這是,白蟻?」
受驚的十五個人,終於恢復了冷靜。看著在自己周圍,有如驚濤駭浪般的白色蟲海。
「白蟻不會咬人,大家別害怕。」
「剛剛嚇死我了,原來只是白蟻...」
「呼...呼...」驚魂未定,大家正沈浸在死裡逃生的愉悅裡。
「沒事了!沒事了!被嚇死了...」
突然聽到領隊冷冷的說,「誰說白蟻不會致命的?」
「啊?」萊恩也跟著說,「沒錯,現在我們的危機還沒解除。如果一直待在白蟻海中,喪命是遲早的事情...」
領隊對萊恩點點頭,又繼續說到「現在我們都還很清醒,可以把爬到身上的白蟻全部撥掉,但是如果我們睡著了呢?
白蟻會順著我們躺下的身體,爬進我們的耳朵,鼻子,嘴巴....」
「你能想像我們肺被白蟻塞滿,胃被白蟻漲破,腦袋裡幾百隻白蟻爬動的感覺嗎?」
聽完領隊的話,沒人接話,大家都只是盯著地上不斷爬動,沙沙作響的白蟻群海。露出厭惡,噁心,恐懼的表情。
「你是說,那個村莊所有的人,就是這樣喪命的嗎?」光問到。
「我猜是的。」領隊點點頭,「不然白蟻又不吃人。」
突然有人吼到「那!怎麼辦!我們不可能不睡覺啊!!」
「怎麼辦!」「我們不是死定了!」
「我不要這樣的死法!比淹死還恐怖!!」
弟弟看著不斷湧到他身體上的白蟻,突然胃袋一陣翻騰,
淹死還好,至少會喪失意識,如果被幾白隻蟲爬進身體裡。
在還有意識的時候,帶著幾百陣痛癢和蠕動,
活活被悶死....好可怕.......弟弟打從心裡,一陣毛骨悚然。
大聲宣佈到
「目前我們有幾個方法,第一個,我們待在原地,撐過這個白蟻的遷徙。」
「可是這是不可行的。因為如果我們撐的過,為什麼村莊沒撐過?
他們還是被毀滅了,表示這白蟻的遷徙,至少要一個月,甚至更久...」
大家鼓譟起來。
「我們不可能不睡覺啊!怎麼辦!一個月欸?!」
「對!」領隊又繼續說「所以我們必須去求救。」
「通訊器材已經全都被白蟻給咬壞了....」
「去求救?要多久呢?」
「以我和嚮導的腳程,多則20天,少則10天,就會有回音。」
「二十天...」大家面面相覷,這二十天我們撐的過去嗎?
「領隊,還有一個問題。」負責食物的隊員舉手
「我們幾乎所有的食物都被白蟻給破壞光了...」
「把僅存的食物給求救隊吧,我們待在原地,盡量避免體力的流失。」萊恩說到。
「謝謝。」領隊對萊恩頷首,「我一定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的」
突然有人抓住領隊的衣服,「你們一定要回來!有沒有聽到!」
「不准逃!」
「不可以拋下我們!」
這個舉動,提醒了所有人心中的擔憂,如果領隊他們不回來怎麼辦?如果他們逃走怎麼辦?
「我以我祖國薩蘭佳之名發誓,」領隊堅定的說,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在20天內回來。」
「##$%↑#$」嚮導以大家聽不懂得語言,也跟著詛誓。
聽到他們的誓言,大家才緩緩安靜下來,可是,立誓又怎麼樣?
畢竟,所有留下的人都只是待宰的羔羊啊。只有等待,也只能等待。
無論等待的那頭,是拯救?還是死亡?
領隊,嚮導,加上一個腳程不慢的隊員,三個人上路了。
他們幾乎帶走了所有的食物,也帶著所有隊員龐大的希望,堅毅的出發了。
留下的人,以萊恩為首,開始整理僅剩的物品,器材和所有可利用的東西。
當務之急,是隔離白蟻。
他們用工具挖了一個很大的壕溝,把自己圈了起來。當作護城河。
只等著雨林最有名的名產,雨。淋下來之後,灌滿整個護城河,應該多少可以阻絕白蟻的入侵。
另外他們更在護城河內圍,燒上一圈火,作為第二層防護。
第二個問題,就是食物。在幾個較有經驗的叢林老手帶領下,
他們分批去尋找叢林裡可食用的植物,雖然幾乎都被白蟻破壞殆盡了。
但是他們仍帶回少許,可以充飢的食物。
一天的食物份量,他們要撐上20天。也許是20天,也許更久。也許永遠。

哥哥日記之4 page1
今天去醫院看正在實習的小紅,看到她穿著全身雪白的醫師服,臉上滿是緊張又興奮的微笑。
「今天第一次上手術台喔。」她的雙頰因為緊張而泛紅
我拍了拍她的頭,對她說聲了加油。
她很可愛的笑了笑,就去準備了。趁著這個機會,我把醫院從一樓走到六樓走了一遍。七樓以上禁止進入。
我對醫院的印象,向來不好。充滿了痛苦,吶喊,和無盡痛苦的地方。
痛苦走進醫院,沒有痛苦才能離去。所有的痛苦都停留在這裡。痛苦,變成醫院的註冊商標。
在過幾年,我也會被人用擔架推進來,心臟爆開,壞死,也會是這裡吧。
如果是這樣,我一定不要讓小紅看見。她一定會難受的想哭,而看見她難受的我,一定也無法承受。
每一樓都是陣陣灼熱無望的痛苦喘息。正當我嘆了口氣,決心要離去。
突然,我發現了不同的東西,這裡不是死的邊緣,而是生的交界。
是的,我停在「產房」的外面。旁邊是育嬰房,我緩緩走到玻璃旁邊,看著幾個正瞇著眼睛,正安詳睡著的嬰兒。
也許是季節的關係吧,春天,是適合誕生的季節。育嬰房裡有好多的嬰兒。
有的睡著,有的哭著,有的舞動雙手不知道在抓什麼,有的張著好奇的雙眼看著世界...
我用手扶在玻璃窗上,呆呆的看了好久。好可愛喔。
那小小的手指頭,那純真無暇的眼睛,和那嘴角黏黏的唾液。好可愛!好可愛!
我彷彿正在欣賞,人間最美好的事物。
直到我回過了神,才發現旁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男人。
他定定的看著,育嬰房裡其中一個嬰兒。
奇怪的是,那嬰兒也望著他。也許,他們是父子吧,我想。

哥哥日記之4 page2
男人看著看著,突然張嘴說話了。而且是對著那個嬰兒。
「你好,從現在開始,我是你老爸了。」
「我想我要先聲明,因為我不是一個很有錢的老爸,所以當你長大,可能無法你過著像王子的生活。」
「有時候老爸的脾氣會不好,因為工作上有很多困難,
現實生活不是只有快樂和無憂無慮,還有很多挫折,這等你長大一點就會懂。」
「我想你應該慶幸,我和你老媽的感情很好,偶而吵吵架,但是我們都是愛對方的。」
「你知道嗎?我從你還在媽媽肚子裡時候,就開始注意你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我看著你慢慢長大,把耳朵貼在媽媽的肚子裡,傾聽你的聲音,也跟你一起分享媽媽的心音。」
「然後,在第十個月的時候,你出生了。」
「我安靜的在產房外,聽著裡面你媽發出殺豬的聲音,我從來沒聽過你媽發出這樣的叫聲,
不過我也從來不知道她抱著你,對我笑的時候,披頭散髮的她是這樣美麗...」
「第一次抱你,你比現在還要小一倍,紅通通的像隻小猴子,
臉上的皺紋多的跟你爺爺一樣,不過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你的鼻子像媽媽,
你的嘴巴像我,還有你瞇著眼睛的模樣,壓根就是你奶奶的翻版。」
「抱著你,第一次覺得地球是為我轉動,很多事情我從來沒注意到,現在卻都發現了。」
「原來深夜的星星這麼美,原來你媽也算是美女,原來抱著自己小孩的感覺,這麼幸福。」
「而你,在我懷中,好輕好輕。」
「我怕一用力,你就破掉了。」
「正當我陶醉的時候,你就很不識相的哭了,我只好把你還給媽媽。」
「將來有一天,你會長大,會開始學說話,開始學走路,開始跟弟弟搶玩具,
開始穿制服上學,開始上國中理個平頭,開始對女孩有興趣,然後有一天你會找到深愛的女人,
跟她結婚,生個小孩,也許就像 我現在一樣,對著自己的小嬰兒,朗朗演講。」
「這些都是很棒的事情,等你慢慢長大,一一來學習,一一來體會。」
「世界和生命,都是很奇妙的。」
「當你呱呱大哭那一剎那開始,當你睜開眼睛看這世界的時候,你的人生就開始了。
人生也許不會都很快樂,也許不會都很幸福,也許會遇到很多挫折,會讓你想對著天空大罵髒話....」
「但,生命從出生那一剎那,就是美好的開始。」
「而你無論將來遇到什麼,都是美好的一部份。」
「你可以大哭,可以大笑,可以為了某個女孩廢寢忘食,也許有時候偷懶不唸書,也許有時候會想放棄。」
「但是,千萬不要厭惡生命。」
「生命的誕生,是美好到超乎你的想像的。」
「爸爸此刻正是這樣的感覺,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像頭牛來賺錢養家,
可是你的出生讓我明瞭到,自己努力意義。」
「看著一個小小生命,從自己身體被延續出去,那是一個多美妙滋味啊。」
「最後要補充一點,如果你不乖,爸爸還是會罵你,還可能打你,
可是這都是為了你好,希望你的未來能夠更順利。」
「好了,爸爸不打擾你睡覺了。」
「乖,晚安。」
「乖乖。」

哥哥日記之4 page3
生命,是最美好的開始。
我曾經去怨恨,去埋怨,去扭曲的生命價值,原來是錯的啊。
在聽著小小的嬰兒和爸爸"深情"的演講,心中原本的憤怒,被澄清稀釋,變成了跟白雲一樣清澈漂浮的心情。
現在,我心中好滿好滿都是感動,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的感覺。
走下了樓,離開了育嬰房,路上依然是充滿哀號的醫院景觀,可是此刻的我,不再排拒,不再感到痛苦。
我反而很專注的看著那些家屬,那關心又憐惜的眼神,在這些痛苦後面,其實隱藏著世間最深摯的情感。
而躺在病床上喘氣的病人,從不停止的掙扎,是因為他明瞭生命的美妙,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棄,所以他繼續活下去。
哥哥日記之4 page3
生命,是最美好的開始。
我曾經去怨恨,去埋怨,去扭曲的生命價值,原來是錯的啊。
在聽著小小的嬰兒和爸爸\"深情\"的演講,心中原本的憤怒,被澄清稀釋,變成了跟白雲一樣清澈漂浮的心情。
現在,我心中好滿好滿都是感動,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的感覺。
走下了樓,離開了育嬰房,路上依然是充滿哀號的醫院景觀,可是此刻的我,不再排拒,不再感到痛苦。
我反而很專注的看著那些家屬,那關心又憐惜的眼神,在這些痛苦後面,其實隱藏著世間最深摯的情感。
而躺在病床上喘氣的病人,從不停止的掙扎,是因為他明瞭生命的美妙,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棄,所以他繼續活下去。
生命的開始與結束,都有自有定數,生命永遠會選擇最美麗的時刻來到身邊,而再最適當的時機離去。
不必強求,只要用心的去感受生命裡的分秒。
去努力,去快樂,去悲傷,也學著去珍惜。生命本身就是無價的。
遠方的弟弟,你說是不是呢?
今天屬於我,我屬於今天。
哥哥筆

叢林篇之7
僅剩下的13個人,在等待的夜晚裡,會一起唱歌打氣。
一群來自全世界各地的夥伴,以沙啞的歌聲,唱著陌生卻溫暖的民謠,
紮營在一片斷垣殘壁之中,周圍是不斷川息而過的白蟻浪濤聲。
於是,所有的聲音,組成了一種奇妙的旋律。
我們彷彿是站在山谷邊緣,盡情舞蹈的舞者。
我們恣意享受生命,就算已經到了最後一刻。
伸出舌頭,品嚐那懸在懸崖旁,枝枒上的蜜珠,就算下一秒會墜落,生命的甜美,仍然會永遠存在心中。
而帶頭唱歌的,就是那有點神祕的背景的萊恩。
有一天晚上,他抓著弟弟,突然大唱起「龍的傳人」,唱完又接著唱「當我們同在一起」。
也許\是萊恩破鑼嗓子吵的大家睡不著覺,竟然把那些躲在帳篷裡的人,
一個個引了出來,於是,大家當仁不讓,都唱起歌來。
優雅的愛爾蘭民謠,強力節奏的非洲音樂,還有熱力四射的拉丁舞曲。
大家彷彿為了宣洩連日來的不安與困頓。張大喉嚨,盡情歌唱著。
嘹亮的歌聲,在雨林深處響起,向大自然宣告著,我們人類永不屈服的決心。
一直到弟弟睏到雙眼閉上,耳中音樂仍盤旋著。
第二天清晨醒來,弟弟委實嚇了一跳,因為周圍的景色已經變了。
除了白蟻仍在流竄的樹海,他們特地圍起來,區隔白蟻的圓形堡壘,原本是一片荒蕪。
現在卻已經是一片綠意盎然。才一天?所有的植物都發芽茁壯,還以非常強勁的姿態,挺立在風中。
他呆呆的看著地上的植物,難道?
「植物快速生長的謎題。」一直很沈默的方博士,終於開始說話了,「原來就在這裡....」
萊恩走到博士旁邊,拿了兩杯暖湯,一杯給博士,一杯給弟弟。
「博士,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博士蹲下身,細細撫摸著地上的土壤。「沒想到,謎底就在這些白蟻身上。」
「白蟻...不是吃樹木的嗎?他們應該是所有植物的剋星吧?」弟弟搔搔頭,露出不解的表情
方博士說到,「這是這種白蟻才有的特性,他們吃光了所有的纖維質,也就是植物的根莖葉,
卻在同時,釋放了某種激素,讓植物能快速生長。
而植物殘留在土壤裡的種子,或是未完全死亡的根莖,受到激素的刺激,
又會以極快的速度復活,開始爭奪土壤裡的養分,爭奪陽光。
於是雨林的資源爭霸戰,經過白蟻重新洗牌以後,又再一次開始!」
萊恩看著植物,沈吟的說,「那麼說來,白蟻反而算是雨林的更新者....」
方博士笑了起來,「的確可以這樣說,白蟻替雨林清除了所有\"異物\",就算是破壞了自身,仍可以快速復原。」
弟弟看著圓圈外面,無窮無盡,不斷湧過流過的白蟻流,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雨林,真的是有生命的嗎?就像是人體自然的新陳代謝一樣,會排除多餘的毒素,然後重新開始。
「難怪那個嚮導會說是,雨林移動了。」
萊恩說著,白蟻每經過一個地方以後,下場雨,讓植物一復甦,那個地方就是雨林了。」
方博士點點頭,仔細的抓了幾隻仍在掙扎的白蟻,放入玻璃罐中,
「回去以後,我一定會解開這個雨林之謎,白蟻。」
突然,周圍有人大聲嚷了起來,「白蟻進來了!哇!哇!」
「怎麼可能?白蟻過不了水啊!」
「靠!是....是植物長得太快,爬過了護城河!」
「所以白蟻順著就爬進來了?!」
一陣手忙腳亂,大家合力用工具砍斷長過來的蔓藤,並且撲殺了爬過來的白蟻。
剛喘口氣,另一端又有植物自願當橋樑,引入了另一批白蟻。
於是,所有人開始疲於奔命,這裡喊著救火,那裡喊著地震。這裡是人命關天,那裡是千鈞一髮。
直到後來,在有人提議下,放一把火燒個乾淨,燒了周圍的植物,才勉強阻止了植物的與白蟻的入侵。
大家議論紛紛,「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可是我們又不能離開這塊地方,我們必須等嚮導和領隊回來啊...」
「該怎麼辦?」
看著圓周外,不斷爬動的白蟻軍團,還有地上被燒的焦黃的雨林植物。
所有的人都臉露憂色,我們真的撐的到求救部隊回來嗎?撐的到嗎?
死亡的恐懼,有如逐漸西沈的太陽,緩緩的降臨到他們的心上。
 
叢林篇之8
這是叢林的75天。
也就是領隊與嚮導離開的第18天。
出去求救的他們始終沒有回來,周圍的白蟻爬動依然沒有衰減的跡象,
食物已經呈現匱乏狀態,後來幾度組織小隊去尋找食物也都無功而返,
附近的所有食物,都已經被白蟻破壞殆盡了。
而且連日的刺激,已經有兩個身體虛弱的團員病倒了。
夜晚,不再有人唱歌。每日不斷的,不斷的剷除伸入圓周的植物,
好像垂死的王國,守住最後一座城堡,抵禦強大的外侮。
城堡潰敗,敵人入侵,王國滅亡。是遲早的事情。
此刻,圓周外白蟻正不斷的發出孜孜聲音,已經有人開始呈現承受不住。
瘋瘋癲癲。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那兩個,生死未卜,奸邪難判的領隊與嚮導。
這是進入叢林的78天。
求救部隊離開第20天。
他們兩個人,沒有回來。
這是叢林裡的第82天。
求救部隊離開的24天。
他們依然沒有回來。
進入叢林的第87天。
求救部隊29天。
他們仍然沒有回來。
病號激增為8人,其中包括2個精神異常,
意圖想要打開圓周護城河自殺,所以被綁起來的病人。食物確定完全枯竭。
白蟻之海,卻仍在流動。滔滔不絕。
進入叢林第91天。
求救離去第33天。
病號又增為9人,奇蹟的是,弟弟始終沒有病倒,
也許跟每天萊恩的一碗熱湯有關,弟弟雖然好奇,卻永遠無法了解,
萊恩為什麼總是有辦法從保溫壺裡倒出一碗熱湯。
唯一不同的是,雨林突然開始降下大雨。
這是以前從來沒看過的暴雨。
叢林第93天。
求救第35天。
這是弟弟永遠難忘的一天。

叢林篇之9。如果我能活下去
「光!光!」萊恩輕輕的搖著,因為肚子餓而暈睡的弟弟。
「方博士好像不行了...」他輕輕的說。
50歲的方博士,雖然稱不上高齡。可是這個年紀,對於叢林探險來說,已經是應該退休的年紀了。
懷著遠大的夢想來到叢林,探求人類生物祕密的博士,終於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最後一口氣了。
「博士...博士...」萊恩握住博士的手,輕輕的喊著。
「嗯...」博士緩緩張開眼睛,那是沒有生命跡象的空白眼神。
「博士撐著點,我給你熱湯,好不好?」萊恩聲音有點哽咽。
「不用了...」博士牽動嘴角,似乎想擠出一個微笑,「真不懂你的熱湯為什麼總是喝不完...」
「省著點喝,就可以喝很久了...」萊恩說著「博士,求救隊伍就快到了,您...您一定要撐下去啊...」
「別騙我了...咳咳咳...」博士猛力咳了起來,在地上留下幾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已經不行了...」博士用力的喘氣。
「不會的!博士!您一定可以撐下去的!」
光用手撫了撫,博士的背,他感覺到,手上盡是乾澀的觸感,好枯瘦的身體啊....
原來生命將盡的軀體,是這麼脆弱,這麼乾硬。好像粉末,輕輕一摸,就會隨風飄散。
博士搖搖頭,看著圓周外,灰濛雨水中,白蟻仍然不斷的爬著,爬著。
他們從無窮遠的地方爬來,繼續爬向無窮遠的前方。不知生,不知死。好像永遠不停止的爬著。
「我...二十三歲拿到醫學碩士,二十七歲拿到博士,當時還被譽為前途無量的生物學奇才」
「二十八歲,我開始鑽研生物複製技術,遇見了她....麗絲..
她是一個笑起來,陽光就會在她臉上綻放的女孩...
我追了她好久,才用一個心型的基因模型....討到她的歡心...呵呵...
說到那個心型基因.......可是我嘔心瀝血的傑作..咳咳咳...」
博士又劇烈咳了起來,萊恩和弟弟連忙扶住博士,一口血濺了萊恩一身。
「35歲那年...我聽說了....植物快速生長...的祕密...從此我花了15年...
追逐這個植物界最神祕的領域...如果...能找到這個祕密...從此...從此人類可以盡情控制植物...
應該一年開花一次的植物...一天就可以欣賞它的花朵...茶葉...蔬菜...甚至人類基因的改革...
都可以藉由快速生長機制...完全...完全...掌握在人類手裡啊....」
「這十五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它就在我眼前了...只要有這幾隻白蟻...這個土壤....
我就可以完成我的夢想了...就差...就差這麼一點....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啊...」
萊恩和弟弟都沒說話,雙眼充滿了憐憫和悲傷。追逐了一生的東西,
好不容易已經握在手上,生命在此刻,卻要結束了...
「答應我...」博士突然靠自己站了起來,兩個人嚇了一跳,迴光返照?
「如果你們逃出去,一定把這白蟻和土壤帶出去...求求你們...」
「嗯。」萊恩堅定的點點頭,在一旁的弟弟,雙眼已經紅了。
「謝謝你們...謝謝...就算...就算...我不能親眼看到這個夢想實現...這夢想還是會完成的..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博士伸出手,右手握住萊恩,左手握住弟弟。蒼白的手,握的好用力,博士把自己的最後的心願傳遞了出去。
弟弟緊緊握著。夢想,是堅韌生命裡,最後一點精華...像是鑽石般透過博士的手掌,來到弟弟手中。
「...我最後要說的是...咳咳咳...我很高興....遇見你們...」
「咳咳咳...很高興...雖然這是一趟不怎麼樣的旅行...可是有好的玩伴...一切都會..咳咳咳...不一樣...」
「你們...一定...會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說完,博士閉上眼睛。
這一秒。博士握在手上的力道,瞬間消逝。
「博士!!!」萊恩和弟弟同時大喊起來。
可是,博士又輕輕動了動,「還沒呢...有一句話我要對萊恩說..咳咳咳...把耳朵...湊過來.」
萊恩含著淚水,把耳朵附在博士嘴上。
「你的湯...湯實在不怎麼樣..下次...加點...牛奶試試...」
萊恩忍不住又哭又笑,「是...博士...我一定會照辦!」
博士又說了,「還有...雨下的這麼大...要..注意...河流...」
萊恩一愕,「河流?博士您說什麼?」
博士的意識已經模糊了。
「我要回去找我的麗絲了...15年了...妳在天堂..等我很久了吧...這次我告訴妳...
我已經把謎底找出來了...下次...又有人生了...害死妳的病...就不會死了..不會...死了...」
「哈哈哈哈...」博士大笑起來。
然後,博士頭輕輕一歪,在笑聲裡,他豪爽的去了。
萊恩和弟弟,在他的屍體前面,跪了好久好久。
原來生命的尊嚴,就是這麼一回事。
 
叢林篇之10
「光,我們走吧。」
「什麼?」
看著萊恩蹲在地上,拆著帳篷,把所有橡皮類的東西打包成一團。弟弟覺得莫名其妙。
「博士那句沒有回答的話,還記得嗎?」萊恩看著弟弟。
弟弟皺眉思索,「他說...雨下的這麼大..注意...河流?」
「對!」萊恩說到「我們來的路上,不是溯過一條河嗎?」
「我們現在就去找那條河!」
「什麼啊?」弟弟很迷惑,「找到河流又怎麼樣呢?」
「如果我沒猜錯...」萊恩露出久違的笑容「博士在指點我們逃走的路徑。」
「從河流逃走?」弟弟的腦袋光芒一閃。
「沒錯,」萊恩說到「來,我們各帶一包白蟻和土壤,出發吧!」
「那剩下的人怎麼辦呢?」弟弟問到。
「我跟他們說過了,他們如果還有力氣和意願,會跟著我們來的。」
「嗯。」弟弟跟著扛起自己的那包橡皮用具,他相信萊恩,也相信博士。
「相信我們自己,」萊恩笑了,「我們一定會活下去。」
走出了圓周護城河,他們踩著腳下無數的白蟻,在雨中前進。
暴雨中的雨林,可真是舉步維艱。他們不知道滑倒了幾次,全身都是白蟻亂爬,
麻癢痛苦和雨水帶來的冰冷,幾度讓已經飢餓到發昏的弟弟,無力前進。
但是,他們並沒有停止腳步,雨中,白蟻群中。
他們握緊僅存的生存希望,不斷的往前邁進。
「當我們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前方的萊恩,不知何時,開始唱起歌來,逗得精疲力竭的弟弟,笑了起來。
「當我們同在一起!其快樂無比!其快樂無比!」
於是弟弟隨著節拍,也跟著合唱。
腳步不再搖擺,速度也加快起來。
有歌聲的旅程,可以忘記很多痛苦。
有同伴的旅程,可以增加很多快樂。
所以,有你的那段路,一定是最棒的旅程。
「應該就是這裡了。」萊恩和弟弟,終於停住了腳步。
弟弟好訝異,原本十公尺左右的小溪,大雨之下,竟然暴漲到連對岸都看不見。
也只有在河的邊緣,沒有見到半隻白蟻的蹤跡,所有的白蟻都被激流沖走了。
「好大的水流。」弟弟突然膽怯起來
「在這樣的大河裡,我們能活下去嗎?」
「也許\不行,」萊恩聳聳肩「但是如果我們繼續留著,是非死不可...」
「嗯。」弟弟點點頭。
「反正你也只有兩年好活,想這麼多幹嘛?」萊恩說。
弟弟看了他一眼,笑了,「呵呵,也對!再怎麼說,我能損失的都不大。」
「對啊,既然你怎麼玩都不會賠本,有什麼好怕的?」
「嗯!跟它拼了!」
「嗯!拼了!」
兩人把所有可以幫助浮起來的工具綁在身上,
萊恩突然喊了句「光,等一下。」
弟弟轉頭「怎麼了?你不會要告訴我,你不會游泳吧?呵呵。」
萊恩笑道,「哈哈哈,你的幽默感恢復了,很好!」
「不過,我是要告訴你,來,把這碗熱湯喝了吧。」
「還有熱湯?」
「最後一碗。」
「我真的想問你,為什麼你的熱湯總喝不完?」
「呵呵,這是商業機密,如果我們都活著被救起來,我就告訴你。」
「好,這麼說定了。」
「嗯,說定了,來!喝掉吧。」
弟弟一頭飲乾了熱湯,好暖好暖的滋味啊,從嘴巴慢慢流到到喉嚨,
然後熱氣在胃袋緩緩滑動,最後隨著血管,湧入手腳四肢八脈。
彷彿這幾天所有流失的體力,一口氣都恢復了。
「走吧!」萊恩握住他的手,「我們岸上見。」
「岸上見!」弟弟說著「還有,必須跟你說,湯加點牛奶會好喝點。」
「哈哈哈哈,」萊恩大笑,「竟然連你都著麼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洶湧的河水中,萊恩的笑聲,依然迴盪在弟弟腦中。
那也是弟弟最後一次,聽到萊恩的笑聲。
跳入水中的一瞬間,弟弟馬上被激流捲入,直接拖入河底深處,
四肢骨骸有如浸在冰冷的水銀裡,消失了所有知覺。
隨著驚濤駭浪,他被捲起,摔下,不斷的碰撞、碰撞。
身體好像要被拆散了似的,痛,冷,還有窒息。
一股腦湧入他的身體裡。弟弟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識。
他開始下沈。深深的,溺入,夢境之中。

夢境之4。你還在的時候
場景:無法推斷。只知道是一間房間。
時間:夜晚。
一個老爺爺,正抱著他的孫子,在朦朧的燈光裡,傳來陣陣老爺爺蒼老的聲音,和小孫子嬌嫩的牙語。
呵呵,要爺爺講故事嗎?那爺爺說一對雙胞胎的故事好了。
好久好久以前,曾經有兩個男孩,哥哥叫做翟,弟弟叫做光。他們是雙胞胎喔。
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哥哥比較穩重,弟弟比較活潑。
他們從出生,感情就一直很好很好...吃飯在一起,上學在一起,睡覺也在一起。
遇到壞人,兩個人也一起抵抗。他們可以說是,世界上感情最好的兄弟了...
可是有一天,他們知道自己生病了。生了很重,很重的病,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活了。
於是弟弟決定去旅行,哥哥則決定留下來照顧家庭和女朋友。
弟弟赤手空拳,跑遍了全世界,也遇到了很多很多事,遇了很多危險。可是弟弟不怕,他很勇敢的克服了每個危險...
直到有一天,他愛上了一個女孩,可是弟弟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所以他們不能在一起,所以弟弟只好繼續旅行。
留在家裡的哥哥,每天都過著一樣的日子。但是他也很了不起,
他照顧爸爸,媽媽,和女朋友。自己則是努力唸書,成績很好。
弟弟常常寫信回家,有時候一個月一封,有時候一個禮拜兩三封。
小孫子問到,「爺爺!什麼是信?是跟EMAIL一樣的東西嗎?」
爺爺回答,「呵呵,乖孫子,那時候EMAIL還不流行。他們的信,都是用筆寫的,還要請郵差先生送到家裡喔。」
直到有一天,弟弟的信突然斷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回音。
哥哥和家人都很擔心,但也只能不斷的祈禱...可是弟弟還是沒有回音。就在他們快放棄希望的時候...
小孫子抬起頭,露出可愛的雙眼。「爺爺,然後呢?怎麼樣了?怎麼樣了嘛!」
爺爺歪著頭,努力的想著。「等爺爺想想...等爺爺想想..」
後來,他們才知道弟弟跑到非洲去了。
什麼是非洲?...非洲就是有很多大老虎,很多大象的地方啊。
可是弟弟遇到了比大老虎更危險的事情喔,他遇到了很多很多蟲。
像是蟑螂啦,螞蟻的蟲,多到可以把學校的操場都撲滿...還要更多..更多...所以弟弟和朋友,就開始逃走了。
也因為這樣,弟弟才一直沒有辦法寫信,可是蟲實在太多太多了,所以弟弟跑不掉。
所有的人都以為,弟弟死了。可是只有哥哥不相信。
哥哥和弟弟是雙胞胎,他覺得弟弟一定沒有死,只是不知道在哪裡。
直到有一天,哥哥做了一個夢。一個夢。夢裡很冷,冷到讓他不斷的打囉唆。
然後他看到很多魚,游來游去。突然間,哥哥懂了,他在河裡,現在他正在河裡...溺水。
突然他發現了一艘船,他想呼救,可是卻沒有聲音,河水太冷,把他的喉嚨凍僵了。
船打著燈,在暴風雨中前進,好像是為了某些目的,才會在這個時候進入可怕的非洲。
哥哥覺得很累,但是他仍然不想放棄。於是他不斷的擺\動出自己的手,划向船隻。
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好像不是自己的身體...很熟悉的感覺...但不是自己的身體...因為哥哥不放棄。
不斷努力。最後,他終於靠近了船。
船上的人發現了他,還不斷的說著他聽不懂得語言...可是有一個字,好像有點熟悉。
就像是他弟弟的名字「光...」
「爺爺,那哥哥有沒有得救?」
「不知道,哥哥後來的夢就醒了。」
「那...弟弟有沒有回家呢?」
「嗯...弟弟...有沒有回家呢?...讓我想想...」
老爺爺正瞇著眼睛,想著這個聽起來荒誕,又毫無趣味的故事。
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只剩小孫子睜著大眼睛,等著爺爺的答案。
突然,門嘎一聲打開了。一個銀髮蒼蒼的奶奶走了進來。她低聲催促小孫子應該要睡了。
「不要嘛!不要嘛!爺爺跟我講雙胞胎的故事喔...還沒講完啦...」
奶奶笑了笑,「明天再講,好不好?」
「不要!人家要知道弟弟光怎麼了嘛...他去非洲不見了..然後呢?然後呢?」
雙胞胎?光?奶奶抬起頭看了爺爺一眼。溫柔的笑了。
輕輕的對小孫子說,「弟弟光後來當然回家了啊,弟弟後來還救了哥哥一命喔。」
「救了哥哥一命?」
「不過這就是後來的故事了。奶奶答應你,明天再講,好不好?」
「奶奶不可以騙人喔。」
「奶奶不會騙小孫子的,來乖,牙刷了沒有?」
「刷好了~~~」
奶奶牽著小孫子的手,推開門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打著盹的爺爺。
只見爺爺的嘴角,緩緩的畫出一個微笑。
微笑,因為爺爺做了個夢,夢見了自己是雙胞胎的其中一個。
他和雙胞胎弟弟,一起出生,一起吃飯,一起上學,一起睡覺....
那時候,兩個人都還在。好棒....真是好棒的夢。

叢林篇。完結
「碰!」
弟弟伸出的右手,緊緊握住了另一隻手。
「抓到了!抓到了!抓到手了!」
「快拉起來!快拉起來!」
「快去準備一些威士忌,還有大毛巾!」
「救到一個了!快點!快點!」
弟弟看著眼前不斷的人影晃動,這裡是...非洲?
「小朋友,恭喜你得救了。」
「嗯.....」
眼前這個人視曾相識...好像在隊伍裡看過這個人。
好像...
弟弟大嚷著,「領隊!啊!你是...領隊!?」
那個人說,淡淡的苦笑,「是的,我是領隊。」
「你...你...為什麼...為什麼...」
弟弟話還沒說完,腦門突然一陣暈眩,讓他又閉上了雙眼。
連日來的飢餓,加上剛才在冰冷河水裡,浮沈了將近三個小時。
弟弟終於撐不住,昏了過去。
「萊恩!」弟弟一醒來馬上大喊。他心中懸念的,就是那個與他同生共死的夥伴--萊恩。
「醒了嗎?」在一旁的領隊,遞給他一杯咖啡。
弟弟以充滿懷疑與敵意的雙眼,看著眼前這個領隊。
一時間,又無法理解為什麼會被這個人所救?
「你...」弟弟欲言又止。
「先喝杯咖啡,我等一下會把所有的事情跟你說。」
「你...最好有好的理由,來解釋你為什麼拋下我們...我們是多麼相信你..你知道嗎?」
「嗯。我知道...我真的很歉疚...沒想到...」
「等一下!除了我...你們還有救到誰?還有另一個黃種人呢?」
領隊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很遺憾,這次探險隊,大概就只剩下....你和我兩個生還者了。」
兩個?萊恩?沒逃出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弟弟一陣錯愕,湧上喉嚨,咳了滿床的咖啡。
只聽到領隊繼續說著,「當初出來求救的三個人,也只有我活著...嚮導也罹難了...」
弟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怎麼會...連嚮導也...」
領隊露出痛苦的神色。
「當時我和嚮導決定抄近路,有一條路,雖然難走又危險,
還必須穿過叢林的核心地帶,那是連當地土著都不敢接近的死亡地區。
可是我們為了趕路,還有一點抱著僥倖的心態,也許整座叢林都被白蟻破壞了,
死亡地區裡就算裡有什麼生物,也多半被白蟻給清除了。
可是,我才發現我們錯了!而且錯的離譜...死亡地區...竟然就是白蟻的巢穴啊...」
「啊...白蟻的巢穴?」
「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多...這麼多了卵。哪裡的白蟻,像是瘋了一樣..潛到每個地方產卵。
那個嚮導逃到一半就發瘋了,他轉身跪了下來,
不斷的向他的神明祈求原諒,只是一瞬間,就變成了白蟻卵巢...」
「我逃了好久,好久,才回到有人的地方,昏迷了整整五天,
一醒來馬上就告訴每個人要回到叢林,可是每個人都告訴我,那麼久了,
再回去也沒用了,而且也沒幾個人敢回去....直到前幾天,雨林開始下大雨。」
「算準了河水會暴漲,好不容易我找了艘船,逆流開回去,
河流上全都是白蟻的屍體,整個河流,看起來好噁心,好噁心。」
「開到一半,發現雨太大,河水太急,引擎無法負載,幸好,正當我放棄希望,準備回去的時候...竟然發現了這個..」
領隊掏出一個銀色的圓柱物體。啊?這是萊恩的熱水瓶。
領隊輕輕敲了敲熱水瓶,說著,
「是很特別的材料,裡面已經空了。因為發現這個熱水瓶,我才決定停下船,
開始搜尋河流...因為...也許\有人會從河裡逃出來。
很聰明!你們真的很聰明!只有利用大雨,順著河水才能避開白蟻。」
弟弟神色黯然「可惜想出這個逃走方式的人...沒有逃出來...」
弟弟看著熱水瓶,睹物思人,想到萊恩的笑聲,萊恩的歌聲...眼淚\慢慢從眼眶流了下來。
「別難過。」領隊嘆了口氣,「這是自然的災難,誰又能預料呢?」
「嗯...」弟弟低下頭,撫摸著水瓶。
「你也很厲害...」領隊說,「你是自己游近船隻的..當時的雨太大...實在看不到你...」
「是嗎?」弟弟好像完全沒有印象,「....我記得好久以前就昏迷了。」
「事實證明...」領隊拍了拍弟弟肩膀,「中國人真是了不起...怎麼樣都死不了」
弟弟沒有再說話,他只是閉上眼睛,默想著這三個月的一切。
這次的旅途,奪走了好多東西,萊恩,博士,還有....好多人的性命。
每個人的笑容,博士的聲音,萊恩那首「當我們同在一起」彷彿還在他腦中。記憶不斷的流轉著。
而他只能在此刻,撫摸著熱水瓶。哀悼所有的一切。突然,弟弟發現了熱水瓶有異樣。上面潦草的刻著一行字。
「光,如果你看到了熱水瓶,表示你得救了,恭喜!」
弟弟看著這一行字,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萊恩?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難道熱水瓶會被船隻發現,都在你意料之中嗎?
「沒想到,萊恩你到了最後,還用熱水瓶救了我一命。」旋即,弟弟竟然笑了起來。
「呵呵,這傢伙這麼神通廣大,這種小河流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下次遇見你,一定要向問出來,關於熱湯的祕密。」
尾聲:這次雨林事件總共有五個人得救,後來救難隊又在河流救起了三個人。
他們都是遵從博士的方式,從河流逃出來的生還者。
大雨終於在一個月後停止了。連續下了一個月的大雨,沖走了大部分的白蟻。
而雨林在兩三個月後,又是樹木茂盛。幾乎恢復了舊觀。
所有的人,見證了一場血淋淋的大自然奇蹟。
而弟弟下一站就要前往美國,完成他旅途中最後一個任務。
把白蟻和土壤,交給博士研究室的研究工作者。
讓他們把最後的「植物快速生長」祕密給挖掘出來。
附記:搜救隊始終沒有找到萊恩,連屍體都沒發現。

失憶
美國時間凌晨兩點。
弟弟突然從床上驚醒,他轉開旅館床頭的檯燈。他披上外套。
走到七十層樓的落地窗前,凝視著窗外,大紐約的夜景。
遠方,那熟悉的感覺,消失了。
弟弟雙眼湧出了一顆又一顆的淚水。
是的,哥哥,消失了。消失了。
「醫師!患者血壓90~60!還在下降....」
「醫師!脈搏50!下降中....」
「醫師!患者呼吸停止了!」
「快點!準備電擊!快!100伏特!快!」
「給患者注射...快點!」
「醫師!患者心跳...停了...」
「電擊...1...2...」
「快住手!停止!停止電擊!這名患者的心臟不能電擊啊!」
「啊!」
「住手...」
住手....我的心臟...我的...心臟...
「家屬還沒來嗎?」
「已經通知了。」
「患者情況怎麼樣?」
「很難講,就看今天能不能熬的過了...」
「好年輕啊,才24歲。」
「對啊,看他學歷,還是我們台大的高材生。同校學弟欸。」
「唉...會活下去吧?」
「這,完全看患者意志了....」
「朱醫師,家屬來了...」
「快請他們進來。」
現在是台灣時間下午兩點,爸爸媽媽在小紅的攙扶下,來到了醫院。接受這驚人的打擊。
哥哥,車禍了。
根據警察的講法,因為肇事者違規超車,擦撞到哥哥的摩托車,使得哥哥的車子偏離原來軌道,飛往路邊。
本來只是一個簡單的摩托車滑倒。但是路旁剛好有個六歲的小朋友。
於是,哥哥硬生生的把摩托車的方向,給倒轉回來。這一個倒轉,卻讓哥哥的身體,
毫無遮掩,完全暴露在肇事者的車輪下。
近20名旁觀者,發揮了台灣許久不見的俠義精神。緊急把哥哥送往醫院。
哥哥在倒下之前。還摸了摸六歲小弟弟的頭,問到「小朋友,沒事吧?」
才剛問完,哥哥就突然倒下。自此,昏迷不醒。
而肇事者,逃逸。
媽媽垂著淚\,爸爸只是用手輕輕撫著她的抽續的背部。閉著雙眼,慢慢的嘆氣。
小紅則是不斷的問著醫生。「怎麼樣?他現在怎麼樣?怎麼樣嘛?」
而醫生只能苦笑。「我們會盡力...」
問著問著,小紅的雙眼浸滿了淚\水。「告訴我,翟他還能活下去?對不對?」
醫師慢慢的說著,聲音裡有著看破生死的無奈。「我們會盡力,患者的意志...也很重要...」
小紅抿著嘴,望著手術室的燈。她閉上眼睛,恣意的讓淚水交錯,流滿雙頰。
身為半個醫生的她,太了解,人類醫學的極限。
能不能活著?醫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看過許\多死亡的她,原本應該早就痲痹。
可是此刻,她仍然忍不住,為哥哥流下傷痛的眼淚,因為這一次,倒在她懷裡的,是自己最親最愛的人啊。
弟弟把白蟻交給了博士的研究所。然後以最快速度搭上趕回台灣的飛機。
哥哥還沒死。沒錯,還沒死,他的直覺正是如此。只是,消失了。為什麼消失?
弟弟不知道,可是他從來沒這麼孤獨過,一直不寂寞的他,品嚐起寂寞的滋味,更是加倍酸澀。
缺了一半的雙胞胎,算什麼雙胞胎?
值得一提的是,博士的醫護人員,聽說過弟弟心臟的事。
他們堅持,弟弟一定要再回來美國,或者寄病歷表給他們。
他們醫護所裡,除了專攻植物,還有專門研究心臟病變的專家。
因為,博士的太太,麗絲,就是死於心臟病。
所以博士提供了大量的獎金給心臟疾病研究有成者。
心臟研究人員說,「我們學科學的,不興『報恩』這套,
不過,如果有機會,希望你成為我們\"研究合作\"的對象。讓我們看看你的心臟,有沒有什麼解決之道。」
弟弟笑了。「好,這次事情處理完,我一定乖乖回來,成為"研究合作"的對象。」
哥哥從手術室出來了。全身上下,出乎意料的,沒有什麼傷口。
只有頭。他的頭,被好幾層繃帶,緊緊包住。什麼都看不到了。
只剩下一雙眼睛,還有從白布裡延伸出來的兩道管子。
嘶嘶...管子隱隱起伏,彷彿正在呼吸。
氧氣罩?這就是哥哥賴以維生的呼吸器官?
抓著哥哥的手,小紅眼淚\又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失憶篇之2
哥哥躺在醫院裡,意識仍然沒有清醒。 媽媽,爸爸,小紅,輪流看護著哥哥。
醫生語重心長的語氣,還迴盪在他們的耳中。
「很不幸,他傷到的是腦。」
「激烈撞擊之下,顱內嚴重出血,有嚴重腦震盪的症狀。」
「還沒脫離危險期,就算他復原了...」
「也要冒著變成植物人的危險。」
這一家人,受過高等教育,忍住大吵大鬧的衝動。
他們只是握住醫生的手,不斷說著謝謝。
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說謝謝。
謝謝醫生為哥哥所作的一切。
不哭不吵的他們,更讓人鼻酸。
夜裡,累了40小時,未曾闔眼的小紅,終於支撐不住。累攤在哥哥的病床旁。
她做了好多夢,每個夢都好混亂,交踏紛雜。記憶,飽脹無奈痛苦,啃蝕著她的夢。
沈睡中的小紅就算閉著眼睛,仍可看見她不斷跳動的眉毛和眼皮。惡夢!惡夢!還是惡夢!
深夜。她突然醒了,發現周圍有一種聲音緩緩漂蕩著,那聲音,細細柔柔,緩慢而穩定。
彷彿對著一個親人,娓娓道來,過去與未來。
是的,有人正在說話!這不是夢!不是夢!小紅慢慢清醒了....
有人正對著哥哥說話,而聲音就是來自那個人。
遲遲的,她沒有睜開眼睛。因為那聲音,實在好舒服。
低沈的,委婉的,溫柔的。是一種非常接近深夜的聲音。宛如在沁涼的夜,
端上一杯純咖啡,與許\久不見的朋友,暢談心事的語調。
是誰呢?誰在半夜,來到依舊昏迷的哥哥床畔。細說這些輕盈的記憶。
這兩天來的痛苦,混亂,掙扎....都融化在這份聲音裡。
小紅不想睜開眼睛,似乎只要在這個聲音裡,什麼都可以忘記。
她不忍心睜開眼,怕再見到滿頭繃帶的哥哥,又會垂淚。
她不忍心睜開眼,怕只是空無一人的床邊,仍舊是冷清的醫院床燈。
讓發出這個聲音的人,繼續吧。
所有的傷痛,都讓這個聲音,帶到無垠的星空裡銷融。
永遠的遺忘吧。
突然,聲音頓了頓。
「啊,妳是不是醒了?小紅姐姐。」
「姐姐?」
小紅微笑起來,依舊緊閉的雙眼,又不爭氣的流下眼淚。
她終於知道,是誰在翟的床畔輕聲細語了。
還有誰?能對翟發出這麼真摯的聲音?還有誰?能對翟訴說這麼美麗的回憶?
「你終於回來了,光。」
小紅笑了,這是哥哥住院以來,第一次真心的笑容。還有晶瑩的淚\珠閃爍著。
失憶之3
弟弟終於回來了。凌晨三點,踏上台灣本島。
四年不見的台灣,有些改變,有些陌生。
在飛機上看到的台灣島綾線,讓弟弟癡迷注視了好久。
「啊,那是高雄!」
「那是台中港!哈哈!」
「嘿!桃園機場?...終於到了!」
「終於,到了。」不自覺的,弟弟深深的吸了口氣。
飛機從第二航廈降落,弟弟踩上機場地板的那一剎那。
有一種打從腳底,升到全身的溫暖。回家了,真的回家了欸。
漂流了這麼久的浪子,終於到家了。他有種想低頭吻著土地的衝動。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愛這片土地,從來不認為。直到剛才為止。
現在異國流浪的越久,家的味道就越濃烈。
呵呵。哥哥,你知道嗎?我回來了喔。
我不知道你怎麼了?怎麼消失了呢?
我的歸來。是為了跟你說聲謝謝,關於那個始終陪著我,不曾離開的哥哥。
弟弟一回台灣馬上打電話回家,問明了哥哥的事情,然後就匆匆的趕來醫院。
在小紅醒後不久,憔悴的爸爸與媽媽也趕到了。
醫院裡只剩下弟弟還笑的出來。
「唉啊,這搞不好這是哥哥精心策劃的計謀,四年來家人團聚竟然在醫院!?」弟弟拍了拍老哥的肩膀。
「接下來,是不是要蹦一聲,哥哥跳下床,大喊『回家快樂!!』,讓我嚇一跳?」
哥哥依然沈睡。爸爸媽媽嘴角卻掛起了好久不見的笑容。
真是的!都出去磨練四年了,還是這麼不正經?!
弟弟看著還睡著的哥哥,眉頭皺了皺。
「呵呵,哥哥告訴你一件事喔。」
「你真的是賺到了,小紅姐越來越漂亮了。」
小紅拍了弟弟的肩膀一下。「呵呵,笨蛋,別亂扯啦。」
弟弟仍然笑著。
「小紅姐放心,老哥看起來雖然正經,其實他很好色的。
他絕對捨不得美女,所以,他會醒,可能要等一下。但是他一定會醒。」
小紅點點頭,她相信弟弟。微笑,輕輕的說,「謝謝。」
爸爸媽媽對望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欣慰。弟弟,你回來真好。
可是沒人注意到,弟弟的手正緊緊的抓著哥哥的手,指節發白。
弟想把吶喊傳遞出去。卻始終,始終沒有回音。哥哥,你在哪裡?為什麼....消失了?
這一家人的病房,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是醫院裡,許多護士和病人家屬最愛來的地方。
因為這裡沒有其他病房這麼多的痛苦和徬徨。
這裡,不像病房...反而像是『郊遊的地點』。
弟弟,爸爸,媽媽,小紅。還有一大堆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朋友們。
也許是以前弟弟和哥哥兩個人交遊廣闊,弟弟竟然把醫院當作是同學會聚會的據點。
每個人拿著飲料,(有人偷拿著酒)在哥哥的床邊,笑談以前的種種。
那個誰在校長室,偷偷大便被抓個正著!還有誰偷偷暗戀誰,現在竟然在一起了?!
對對對,誰的咖啡泡的最好,改天殺去他店裡叫他請客!
也談著未來,股票運作傳奇,商場的不可思議,家裡的黃臉婆,打算生十個小孩組成足球隊。
還有誰準備赴大陸投資,正準備包個五六奶...
沒有朋友來的日子。弟弟就開始埋頭寫信。
寫信,跟以前出去玩遍全世界的時候一樣。
只有寄信,收不到回信的方式,不斷寫著。
有時候,他會專注的看著哥哥。
這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看了很久以後。弟弟又笑了。
「老哥,雖然這樣說有點過意不去,但是我還是覺得我比較帥。」
所有的人,看到弟弟回來,都放下了一顆心。
聽著弟弟在非洲驚險萬分的遭遇。
聽著弟弟流浪歐洲時候的美麗景色。
還有美國大都會...的繁華與奔忙。
弟弟沒有把默默的事情說出去。
因為默默,被深鎖在他心底深處,而這次,他連鑰匙都鎖了起來。
一天,兩天....五天,六天.....一個禮拜,兩個禮拜....朋友走了又來,來了又走。
病房裡,換上了新季節。被單添上厚重的紅色毛毯。台灣的冬天,來了。哥哥還沒醒。
關於哥哥一直睡這件事,弟弟不疲倦,也沒有人疲倦。
永遠帶著陽光笑容的弟弟,讓每個人都很有希望。
「對啊,連雙胞胎弟弟都這麼說了,應該快醒了...快醒了..」

失憶之4。小紅的徬徨
小紅,算算已經三天,沒有去探望哥哥了。
也許是因為醫學院的課業太忙。
也許是此刻的哥哥,有弟弟光在照料,不需要她了。
也許是她害怕,害怕再見到,躺在床上,沈睡中只剩下淺淺鼻息的哥哥。
這是哥哥昏迷的第三個禮拜。
第一個禮拜,她有滿腔的悲憤,腦子裡,充斥著太多的愛與憤怒。
第二個禮拜,她開始感受到病床邊,那寂靜邊緣的深深的無奈,哥哥只能躺著,她只能咬著下唇,靜靜看著。
然後,她突然陷入一種無邊無際的孤獨裡。好冷,好冷....冷到她抱住棉被,直打囉唆。
第三個禮拜,她的頭腦漸漸清醒,開始思考所有的問題。
畢竟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小紅的頭腦裡,完整的邏輯和機敏的反應,讓她開始思考,關於自己的未來和哥哥的未來。
所有的朋友,也都若有若無的暗示著小紅。「要走?還是要留?要想清楚啊。」
「留下罷?」
看著哥哥斯文英挺的臉龐,她想到,她與他一起經歷的回憶,點點滴滴都在心頭。
從高中那場畢業舞會開始,兩個人在舞步裡,感動了對方。
到後來,哥哥頂著大一新鮮人的勇氣,跨校追求小紅。
後來在陽明山上,那場好笑卻又感人的表白。
一起後,她越來越能感受哥哥那份,獨有的溫柔。
直到,醫生宣佈哥哥身患絕症,她毅然決定陪伴哥哥,僅剩的20年歲月。
最後,她們倆個在星光燦爛的餐廳,許下永恆的誓約。
她還記得,當時因為喜悅,滑下雙頰淚珠的溫度。
溫溫的,溼溼的,映在哥哥的笑靨裡,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找到了永恆的幸福。
可是,現在的哥哥腳不能動,嘴不能說,連睜開眼睛,都是搖不可及的夢想。
這樣的哥哥,還能給小紅,多少幸福?多少承諾?
「那,就走罷。」
小紅不是沒有想過,幾個醫學院的同學,也暗示她,願意給她另一個幸福。
甚是小紅的家人,也是用淡淡的嘆氣,來告訴她,別在遲疑了。
妳還年輕,還有太多的夢沒有完成,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
守著一具只剩下呼吸的行屍走肉,值得嗎?還好只是訂婚,後悔還來得及,還來得及啊...
小紅好徬徨,她來到醫院,看到了哥哥的爸媽。
他們微笑著,彷彿在每個照料哥哥的動作裡,淡淡的告訴她,
放心吧,這裡有我們呢,妳想離開就放心的去吧。妳還年輕啊。
我們已經很感謝妳了,妳陪他走過這一遭....
所以,從第三個禮拜開始,小紅開始逃避,去探望哥哥的病房。
她不想做決定,她不想拋下哥哥,又不想拋棄自己的幸福...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她痛苦吶喊著。
直到這天,小紅終於悄悄的溜到醫院裡,她想見見哥哥。
病房裡,卻看到了弟弟。弟弟正在寫信。
不復往常的熱鬧,不復往常的溫馨。
這裡只有弟弟一個人,伏在哥哥的床邊,安靜的寫信。
弟弟背影裡,小紅彷彿看到了另一個哥哥,她眼睛又紅了。
「小紅姐?」弟弟忙抬起頭。「妳來了?坐...坐...」
小紅坐下,她看著哥哥穩定的呼吸。安詳的睡著。心中不斷的翻騰,好難受,好難受。
「弟弟,」小紅說著,「你覺得,我該走?還是該留?」
正在一旁招呼茶水的弟弟,背影顫了一下。
「老實說,我不知道。」弟弟拿起茶,淡淡笑了。「先來杯茶,秋天喝茶很棒的。」
小紅接過茶,看著杯中的淡綠色液體,散出非常清幽的香氣。
暖暖的茶香,在多雨的台北秋天,凝成一道芬芳的白霧。
「我哥哥。」弟弟喝了口茶,「生平最得意的事,有兩件。」
「第一件他不好意思對我說,可是我知道。
他最得意的就是有個一模一樣弟弟,每次打架,我們從來沒落單過,
偷東西,作弄叔叔伯伯,我們都是兩個,一直到長大,
哥哥他的眼睛,總是很有自信的面向前方,因為他知道,
他的背部,永遠可以放心的,靠在我的背部上。」
小紅微笑了,因為弟弟說話的神氣。
那是在哥哥曾在身上非常令人熟悉的,調皮與輕鬆。
弟弟伸出第二隻手指,「老哥他,關於生平最得意的第二件事啊。」
「很不幸,他也從來沒對我提過,可是,我不用猜也知道,他因為追到了某校的醫學系系花而沾沾自喜...」
「我和他是雙胞胎,雙胞胎有時候,也擁有某種程度的佔有欲。想佔有對方,或是想分享對方的每個祕密。」
「但是,我從來不忌妒妳。」
「剛開始是好奇,怎麼會有個人,讓老哥每天都一邊洗澡一邊唱情歌?」
「怎麼會有個人,讓死讀書的老哥,翹明天的期末考去買生日禮物?」
「怎麼會有個人,讓哥哥老是拍著我的肩膀,告訴我女人有多好?」
「後來,我開始認識了妳,才知道,哥哥為什麼會這麼得意,
不是因為妳漂亮,不是因為妳舞跳的好,當然更不是因為妳學歷高。」
弟弟輕輕吸了一口氣
「只是因為,哥哥他愛妳,很愛很愛妳。」
「他愛妳,打從跟妳認識開始,他就希望能跟妳分享,生命裡每個,最好的時刻,
他明明不浪漫,但是對妳,他又浪漫像蠢蛋。」
「如果問他的心願,一定是希望妳能夠過的最好。」
弟弟看了哥哥一眼。
「所以,如果妳問他要走還是要留?他一定會告訴妳....」
「無論妳怎麼做,他都會支持妳。」
弟弟說完,笑著搔搔頭髮「說了半天,我好像什麼答案都沒有給妳...」
小紅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沈睡中的哥哥,抿著嘴巴,豆大的淚\珠不斷的掉落。
弟弟拍了拍小紅肩膀,走出了病房。輕輕的帶上房門。
病房裡,傳來小紅的微弱的哭泣聲。
弟弟走著,把手插在口袋裡。「今年的秋天,好像特別冷啊。」
 
失憶之5
輕輕的,弟弟推開了病房的門。哭累的小紅,正伏在哥哥的身旁,靜靜的睡著。
弟弟微微一笑。把毯子蓋\在小紅身上。
小紅的臉,正緊緊依靠著哥哥的手,擷取哥哥大手上,那溫滑的熱度。
甜甜的沈睡。弟弟小心的收拾茶杯,和床邊的信紙。
鏘....鏘....不經意的,他摔落了一枝筆,打破了原本的寂靜,讓睡夢中的小紅微微動了動。
弟弟歉疚的笑了笑,輕手輕腳的蹲下身撿筆。
突然,他的上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噓....別把她吵醒了。」
這一瞬間,弟弟停住了動作。旋即,抬頭。笑的好燦爛。
「你,你是什麼時候醒的?」
「剛好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
「哪一句?」
「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翟。」
弟弟回家的第29天。
仲秋,天氣微涼。
窗外,落下了第一片落葉。

妳從來沒有消失過
弟弟。
這是一個想起默默的夜晚。
這也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想起默默的夜晚。
弟弟一開始泡咖啡,聞到咖啡的香氣就會想起默默。
默默的那張畫,弟弟從來沒有讓它離開自己的身邊。
畫中的男孩,乾淨的平頭,有點憂鬱望著遠方。
而一筆淺淺淡淡的嘴唇,總給人一種微笑的感覺。
畫中的人,是弟弟。
「這不是哥哥,這是弟弟。」小紅看到,馬上就做出判斷。
「為什麼?」哥哥和弟弟帶著笑意看著小紅。
「不為什麼。」小紅仔細看著那張畫,「一看就知道,這是弟弟啊。」
「我們不是一模一樣嗎?」兩兄弟對望一眼,在對方眼中,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但是,畫中的人,那種氣質,就是專門為了弟弟而畫的。
這我敢肯定,畫者應該很重視弟弟...甚至是把弟弟放在心裡...」
「心裡?」弟弟低下頭,喃喃唸著,「把我放在心裡?」
小紅滔滔不絕的說著,
「嗯,就是這樣!她畫的是她心裡的那個人,這是弟弟給人的感覺,大家心中的弟弟。
不是哥哥的,所以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
哥哥笑了,輕輕抱住小紅。「說得真好,我的小紅什麼時候變成了鑑賞家了?」
小紅甜甜的笑了。
「這是女人才懂的啦!弟弟我問你喔,幫你畫畫的人,是個女生?對不對?」
弟弟重新拿起畫,仔細的看著。「對。小紅姐真是神機妙算。」
「嗯。」小紅笑了,「你猜我怎麼知道的?」
「因為筆觸嗎?女生的筆觸比較柔軟?」哥哥提出看法。
小紅搖搖頭,露齒笑著。「不對...是因為畫中的弟弟,雙眼好深情呦。」
「這可不是平常看得到的,對不對?弟弟,老實說,你在看誰啊?」
弟弟哈哈一笑。不做正面回答,反而拍了拍哥哥的肩膀。
「老哥,小紅姐實在太聰明了,你以後可要安分一點啊。」
在台灣的家中,第一次真正湊齊了全家五個人。
爸爸,媽媽,哥哥,弟弟,和小紅。
哥哥身體恢復以後,又回到研究所,努力他的功\課。
小紅這個準醫師,也回到應有的軌道上,醫院裡忙碌而刺激的實習生活。
只有弟弟,一個人留在家裡,開始整理他的旅行筆記。
剩餘的時間,他總愛到台北縣附近的山上走走。
在山上,他總是很安詳的看著底下那片朦朧的台北城。
他的表情,彷彿是一個等待著死亡的隱士。
安詳而優雅的,等待著他心臟,緩緩的沈寂下來。
全家都知道,五年的期限快到了。
每個人都盡全力,讓生活裡沒有哭泣,也讓弟弟周圍沒有悲傷。
他們強忍著離別的痛苦,依然帶著笑容,在清晨,
他們總是神采奕奕的起床,在滿滿的笑聲裡,享受豐富的早餐。
然後在微笑中,一一與弟弟說再見。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奮鬥。
弟弟也微笑著。他明白,沒有哭泣,沒有淚水,只有快樂與笑容。
這是對一個垂死的人,所能表達的最盡溫柔。

最後的牽絆之1
「光,有你的信!」小紅從一疊信紙裡,抽出一封深藍色的信封。
「看起來很特別喔,好像是從某某美國醫學中心寄來的。」
正在餐\桌前,偷吃著媽媽晚餐\菜餚的哥哥和弟弟,同時停下了動作。在對方眼裡,看見了一絲疑惑。
「醫學中心?」弟弟放下筷子,快步來到小紅身邊,接過了這封信。
弟弟握信的手,微微顫抖。醫學中心?是啊!
他憶起非洲之旅的那段難以形容日子,那個倒在他懷中,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博士。
那罐費盡千辛萬苦,才帶出來的白蟻和土壤。
還有那個生物科技中心,留給弟弟最後的「報恩方式」。
打開信紙,整齊而簡單的英文字體,躍入眼中。
「您好。這裡是XX醫學中心。
之前聽說關於您心臟疾病的事情,敝研究中心十分感興趣。
因為正與敝研究中心的某項計畫,不謀而和。希望您能參與這次研究計畫。
這次計畫,是利用生體移植的方式,製造人體的『第二心臟』。
 
來取代病人原本壞死的心臟。這計畫仍在研究中,臨床實驗並不足。而且仍有許多難關需要突破。
若是您有意願,希望我們可以合作。關於這個計畫,比較詳盡的部份,底下的資料有完整的論述。
若您願意,請打XXXXXXXX或是將同意書寄到XXXX

在信紙的下方,是一疊厚厚的論文資料。
弟弟翻了幾頁資料,馬上露出莫可奈何苦笑,並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小紅。
「小紅姐...」弟弟尷尬的笑了,「聽說妳是念醫學的?」
「拿來吧。」小紅露出專業的笑容,「很多專有名詞看不懂?對吧?」
於是,弟弟和哥哥兩個人,等著小紅露出沈吟的神色,一頁一頁的翻著那份厚重的論文。
「這是目前相當有名的『生科人體替代計畫』的一部份。」終於,小紅放下了論文,微微喘了口氣。
「目前的『人體替代工程』,可分為兩個部份,一是骨骼肌腱等...
屬於結締組織的外部構造,這方面生物界已經克服了大部分的困難,而且還有許多相當成功\的案例。
但是這份論文,很明顯的是針對第二部份,就是人體內臟的替代。
內臟替代,除了早期腎臟移植已經行之有年外,其實舉凡肝臟,心臟,肺臟...等,
都因為每個人的各體會互相排斥,而無法進行長期而有效的移植。
但是隨著生物科技的突破,目前已經有許多的科學家,
開始試著用病人自己的細胞,來培製全新的內臟。
這樣一來,只要在病人在生病的時候,把原本故障的內臟,
換成準備好的新內臟就可以了!」
哥哥掩不住聲音裡的興奮,
「這樣說來心臟也可以替代!那弟弟不是就有救了!對不對!?」

小紅搖搖頭,說到,
「不,沒有這麼簡單。因為複製內臟的技術,仍有待許\多關鍵技術的突破,
就舉心臟來說好了,人工製造的心臟,裡面的肌肉,仍然比不上號稱人類體內,
最強韌,永不休息的心肌,而常常會出現衰竭現象。
而且,關於心臟細胞增值上,也有很大的瓶頸,據說仍然是無法製造一顆完整的心臟...
靜脈,動脈,瓣膜等...發育都不夠完全。」
「喔...」哥哥聲音裡有淡淡的失望。
反倒是弟弟很灑脫,他拍拍哥哥的肩膀,微笑的說著,「別太難過,我們不是早就有心裡準備了嗎?」
「等等,我還沒說完喔,你們兩兄弟別急著悲觀。」
小紅翻著論文,又接著說到,
「接下來才是這論文的重點,目前這家醫學公司,正嘗試使用新技術,就是『心臟主幹複製法。』」
「什麼是『心臟主幹複製』法?」弟弟和哥哥同時問到。
「嗯....該怎麼說呢...就是等於先建立一個心臟主幹構造,
然後從主幹裡不斷增值新的細胞,最後成為一個完整的心臟。」小紅說到。
「但這個方式,雖然已經克服了傳統的心臟不完整與心肌不足的兩問題。但是它仍有它致命的瓶頸。
第一個瓶頸,就是它需要新鮮的活體心臟細胞,來進行實驗,
可是心臟病患往往來不及趕上第二心臟的製成,就先行離開人間了。」
「所以為了克服第一個瓶頸,我們必須提早開始製造『第二心臟』但是這就產生了第二個瓶頸,
我們拿一年前某甲的心臟主幹所製造出來心臟,第二個人未必能用阿。
但是這論文提到,他們目前最需要的是『心臟主幹複製』實驗證明,
若是第一階段成功了,他們有自信在10年內,由『心臟主幹複製』進化到『心臟單細胞複製』。
也就是說,只要一個細胞就能創造出一個『第二心臟。』」
「還要10年?」哥哥嘆了口氣,「那弟弟怎麼可能熬的過?」
「不!不!...翟,你還沒想通嗎?」小紅聲音因為興奮而隱隱拉高。
「這篇論文所提到的機會,也就是它的問題所在,一是製造第二心臟時間太長,而病人活不到那時候!」
「所以衍生出第二個問題,必須借用前一個人留下的心臟主幹,
但是因為心臟不合,所以就算提前製造也是枉費。」
「所以,時間過長和心臟不適用,就是這個實驗目前遇到的兩個問題!!
但這對你們來說根本不成問題!你們懂嗎?因為你們是...是雙胞胎阿!是雙胞胎啊!」
小紅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她的臉因為興奮而紅了起來。
「妳的意思是?」哥哥和弟弟對望了一眼。
好像明白了這兩個問題與他們雙胞胎之間的關連性。
弟弟燦爛的笑了,伸出手,握住哥哥的手。
「我想我懂了,我們兩個裡,至少還有你....」握著弟弟有力而溫暖的手掌。
哥哥閉上眼,晶瑩的淚\珠滑落。
「只有我...可以活下去。還是靠著你的心臟,繼續活下去。」

最後的牽絆之2
深夜裡。
哥哥突然拎了枕頭,跳到弟弟的床上。
「欸。我跟你擠,快!快!過去點,冷死了。」
弟弟笑了,「想不開阿?你在幹嘛啦。」
哥哥把身體蜷縮進棉被裡,聲音被溫暖包圍,顯得隱隱約約。
「好冷呼。來陪你睡阿,傻弟弟。」
「那小紅姐怎麼辦?」弟弟咻的一聲,拉回被哥哥奪走的棉被領土。
「她明天有個醫學小考,現在正在挑燈夜戰。所以我好無聊。」
刷一聲,哥哥又奪回了棉被的主導權。
「哈哈,哥哥,我們多久沒有這樣搶棉被了?」
「不知道勒,好像從國小的時候開始吧。」
「你還記得嗎?媽媽每次看到我們搶棉被搶的這麼兇,都會主動拿另一條棉被給我們。」
「呵呵,我記得,可是我們還是想搶同一條,搶到第一條棉被掉在地上,轉個身,又繼續搶第二條。」
「嗯,那時候老想著,這條棉被好不容易蓋\暖和了,怎麼可以輕易拱手讓人所以就死不鬆手了。」
「對阿,對阿,尤其像這樣的冬天,棉被給我們再多也沒用,咱們兩兄弟總是意見一致,就是要這條棉被。呵呵。」
「嗯...欸!你這次拉的太過去了啦,還一點給我。欸!」
「不。要。有種來搶阿。」
「哎阿,不要以為我們很久沒搶棉被,我就會輸你!」
「很難講,人家說弟弟的力氣比哥哥小的。」
「哈哈哈,是嗎?那今天就來決定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於是兩個人,同時抓住棉被,開始急速拉扯。讓可憐的棉被露出孜孜的哀號。
突然,哥哥裹著棉被,然後往弟弟方向轉幾圈。
於是棉被就把哥哥完全裹住了,「哈哈,這招不錯吧。」
「哼!哼!還早!」弟弟推著滾成圓筒狀的哥哥,又往反方向滾了回去。
哥哥的棉被於是被弟弟給抓了回來。
「可惡!再來!」
「再來!」
兩個人棉被搶著搶著,正陷入僵局的時候。弟弟突然抓起枕頭,往哥哥身上跳去
「認輸吧!乖乖當我弟弟吧!」
哥哥頭被枕頭蓋\住,嗚嗚發不出聲音。但他隨即用雙手抓住弟弟的腳,用力一扯。
蹦!弟弟翻倒在柔軟的床上。
「來阿!來阿!」
哥哥從床上站起來,雙手互拍了一下,充滿挑釁意味。弟弟翻身而起,也是備戰狀態。
「吼~~~~~~~~」兩兄弟在床上,玩起了激烈的摔角遊戲。
「看我的雙十字剪!」
「吃我這招~~奪命剪刀腳!!」
「過肩摔!」
「過肩摔算什麼?看我的龍捲風單手過肩摔!」
「哼!龍捲風單手過肩摔算什麼?看我的雷霆霹靂無敵龍捲風單手過肩摔!」
碰!碰!碰!
蹦!蹦!蹦!
乓!乓!乓!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兄弟終於打累了。
把手腳伸成大字形,躺在慘不忍睹的床上,大口喘著氣。
「你不錯嘛。看不出來去外面混了這麼久,工夫沒有退步。」
「哈哈,你也不賴啊,讀了這麼多書,身手依然矯健,竟然可以跟我鬥成平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隨著呼吸聲,慢慢的沈靜下來。
就在這安靜的夜,聽到哥哥溫柔的聲音。
「....弟弟,我會想念你。」
「嗯,我也是。」
兩個人,緊緊的擁住了對方。
「再見....我的頑皮鬼弟弟。」
「再見....我的書呆子哥哥。」
「再見。」
這聲再見,終將成為兩兄弟今生今世,最後一次的道別。
清晨七點半,弟弟踏上了登機門。他沒有回頭看。
非常安詳而沈穩的腳步,踩著光潔亮麗機場大廳。
終於,他離開了,台灣。

最後的牽絆之3
上了飛機。弟弟的眼淚才不爭氣的留了下來。
說來奇怪,在聽說心臟絕症之前,他和哥哥都是有淚不輕彈的冷血男孩。
可是,這五年來。流的淚\比一齣日劇加起來還多。好像感受到了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才明白生命原來是這麼可貴。家人的微笑,好可愛,因為他們總是單純而憨厚的對你傻笑。
遠方的夢想,特別珍貴,沒有時間之後,才有勇氣放下一切雜物,去追尋夢想的城堡。
身邊的一草一木,在細細的陽光裡輕輕搖擺\著,都讓人感到美麗到無以復加。
晴天,雨天,起霧,月圓,星星,城市,海洋....從來不知道,這些曾讓人深深依戀,或是深感厭惡的生命圖畫。
是這麼讓人感動。這麼讓人依依不捨。讓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弟弟,只能用淚水,來表達他心裡的激動。
只有淚\水。把弟弟心裡一直隱藏著,真誠而熱情的自己。完全釋放出來。
飛機跨過換日線,弟弟捨不得睡。美國就在眼前。台灣終於遙遠到看不見了。
記憶裡,無論他流浪到那裡。永遠攜帶在他身上的那張「中華民國」護照。
握在手上,弟弟輕輕的把玩著。他好愛這張護照,
似乎只要有了這張薄薄的紙,無論飛的多遠,都能回到自己最溫暖的家裡,
再看到母親,父親,還有哥哥的笑容。
照片裡的人,正在微笑。
只是笑容已經模糊了。完全被弟弟的淚水給沾溼了。沾溼了。
到了機場。美國生科中心,特地派人來接弟弟。兩人把手握的緊緊的。
「一切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
在抵達美國的第35天。
弟弟因為心臟病悴發。
去世在美國xx科技中心。
享年26歲。結束了他充滿挑戰與冒險的一生。
 
最後的牽絆之4
聽到郵差的摩托車遠去...
哥哥從信箱裡,拿出了那封深藍色的信件。
信上印著,美國XX生物科技中心。
哥哥壓抑著悲傷,慢慢打開了信件。
身為雙胞胎的哥哥,他早就知道弟弟在遠方離去的消息。
沒有太多的遺憾,全家人也都用悲傷的微笑,來接受這個弟弟離去的事實。
因為在他們知道,生命裡曾經存在過一個笑容最燦爛,思考最敏捷,也最古靈精怪的人。這樣就夠了。
終於,弟弟走了。
哥哥在夢中,彷彿還可以看到弟弟露出笑容,跟他一起搶棉被,
一起躺在床上大口喘氣,一起偷拔楊桃被追捕...還有一起抱著說再見....
拆開了信,裡面不再是公文式的英文打字。
而是非常熟悉,優雅而活力十足的中文語言。
弟弟的筆跡,永遠是這麼有力,這麼藍也這麼深。
「DEAR哥哥:
嗨嗨嗨,現在還好嗎?
我現在正躺在這個美國醫院裡,全身差滿各式各樣的管子。
他們不僅抽取我心臟的細胞,還不斷的對我做測試,覺得自己好像白老鼠,
我想白老鼠被實驗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不過我覺得很驕傲,因為我是一隻偉大的白老鼠。
我的心臟,可以救另外一隻大大的老鼠呢。
躺在病床上,看著身旁閃動的儀器,數字逐漸減少。喘氣越來越辛苦。
突然明白了,自己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看到這裡,不要悲傷,千萬不要悲傷,尤其是老媽,她現在一定哭得像個淚人。
我反而覺得現在很輕鬆,也很幸福。
在我的人生裡,其實一直都沒遇過什麼很大的困難。
我有個超美好的家庭,一個超棒的哥哥,超棒的哥哥還把了一個超辣的馬子。
有了這些,我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說是放不下的,其實還是有。
那是一個名叫默默的女孩,那是弟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心愛過的女孩。
不過,她現在應該正在畫廊工作,或者是當個美術老師吧。
此刻我虔心的祝福她,生命圓滿而順利。
生命真的很奇妙,如果我沒有這顆心臟。
我不會周遊世界,我不會了解世界的偉大,可能也不會這麼重視家人。
生病以後,開始學著珍惜每分每秒。沒想到,我反而得到的更多,更多。
多少人能像我一樣,臨死前,能夠安詳躺在床上回憶往事。
大部分的人都會去後悔那些,年輕來不及完成的夢想
我真的很滿足,很滿足。
尤其知道我的這個心臟,將來可能成為新的主幹,安裝在哥哥你的身體後。
我就覺得好滿足。那是一種興奮到想對全世界大喊的心情。
「我哥哥可以活下去了!因為我的心臟!我好高興啊!」
然後,小弟不才我,可能要把生命這根棒子交給你了。
看起來,我的終點似乎已經到了。是啊,終點就在不遠處了。
我可以看見穿著辣妹裝的天使,正張開雙臂歡迎著我。
呵呵。別為這封信哭泣。
我在天堂,一定會祝福你們。
掰掰,你們永遠的光
+ + + +
讀完了信。哥哥仰起頭,眼淚掛在笑容旁邊。
淡淡的,溫暖的氣息。
包圍著他,讓他覺得全身好像浸在陽光燦爛的海水裡。
這是弟弟獨特的幽默與溫柔。
就算離去,也不肯讓周圍的人感受到寂寞與悲傷。
哥哥嘴唇動了動,輕輕的唸著。「掰掰,我們永遠的光。」
掰掰,我們永遠的光。
哥哥收起了信。
信封裡卻又意外的掉出一張紙。
這次是用英文書寫的一封信。
「你好:
我是他這次計畫的主治醫師。我想這封信我用筆寫比較好,來表示我對光的敬意。
之所以提筆寫這封信。不僅是因為他幫我們從非洲帶回,可能掀起醫學界革命的重要資料。
這幾天,他還讓我們見證到了真正勇者的情操。以他的心臟,能稱過10天已屬萬幸。
可是他為了替我們完成所有實驗,也為了讓這心臟可以更確實的造福後人。
他竟然撐過了35天,讓生命整整延長了35天。用他的意志和殘破的身軀。
展現了一次偉大的奇蹟,奇蹟,就在我們所有的醫學人員面前,毫無保留的顯現。
就在他心臟停止跳動的那一剎那。我們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舉起手,對他做了最敬禮。
聽起來也許\可笑,但是對我們來說,醫學界就是需要這樣的英雄。
來證明人類可以挑戰死亡與疾病,而永不認輸。
當然,我們馬上取出了他的心臟。底下這張照片,就是目前保存的心臟。
我們有信心,在五年內,完成一顆完美的心臟。
並且請光的哥哥等待。五年後,就讓光的哥哥不再受到心臟疾病的困擾。
也讓光的犧牲沒有白費。這是身為醫學研究者的尊嚴,也是對光的最高敬意。」
看完信,哥哥很驕傲的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光這傢伙,全世界都會以他為榮的!」
 
尾聲
「快點!快點!婚禮要來不及了!」
「就來了...就來了...」
「哇,小紅,妳好美。」
「呵呵,你在說什麼?你不是早就看過千百遍了,現在不講甜言蜜語,我也不會跑掉的啦。」
「不是。妳真的很美啊...」
「嘻嘻...謝謝。」
「小紅,我願意用我生命的全部保護妳,永遠永遠守護妳。」
「我也願意,我也...啊!快點,婚禮開始啦!」
「對呴!快點!快點!衝啊!」
「哈哈哈,我們在婚禮上,跳場熱舞怎麼樣?肯定嚇壞他們。」
「好啊,只是很久沒跳了,妳現在還行嗎?」
「笑話,我比較擔心你,新心臟可以嗎?」
「哈,新的心臟可是一萬匹馬力的,光翟合壁的無敵二人組心臟。」
「嘻嘻,是嗎?馬上就知道了。」
在燦爛的陽光下,兩個熟悉的背影,正快速的奔向禮堂。
哥哥與小紅,正牽手的跑向紅毯的那端。

尾聲之2
「作品發表會?進去看看吧....」
一個慵懶夏天的午後,去台中開會的哥哥,因為會議提早結束,而到處蹓躂。
畫廊裡人不少,每幅畫的前面,都站著幾個人低頭討論著。哥哥仔細看著畫,也聽著旁邊的人在討論。
「這是國內目前最有人氣,也最受注目的畫家...」
「對啊,聽說還有國際公司指明要她創作商標圖案!」
「嗯嗯嗯,要買這些畫要就趁早,據說可能會在短時間飆到好幾倍!」
嗯....哥哥看著畫。
他是不懂畫啦,可是他也可以感受到畫中,每筆每種顏色。
那深深的感情。激烈的狂舞色彩背後,還有一種羞怯的細膩情感。
讓人不自覺的,就停在畫前,去閱\讀這張畫。
他開始幻想,這所謂超級新星長什麼樣子?
應該是個男人,刁著煙,頭髮留的長長的藝術家模樣吧。
哥哥一邊走,一邊天馬行空的亂想著,突然,他停下腳步。
因為一幅畫。哥哥張大嘴巴,這幅畫?
這幅畫不是....畫中一個男孩,留著平頭,嘴角一抹輕笑。
眼睛正很專注的凝視著某人。
畫中的人,說是很像自己,還不如說是很像....
「先生,很抱歉,這張畫是非賣品。」突然,哥哥的身後傳來非常優雅的女聲。
「嗯...我只是覺得這張畫,讓我想起一個非常懷念的人。」
哥哥並沒有轉頭,雙眼瞇成一條縫。眼角淚\光閃閃。
「喔?」女聲透露出好奇,「懷念的人?」
「一個讓我最驕傲的人。」
「嗯。」女聲輕輕的說著,「我畫了這張畫,也是為了紀念某人呢。」
「紀念?」
「那年,我到溫哥華去寫生,遇見了一個男孩,一個有著憂鬱眼神,瀟灑微笑,還有溫柔內心的男孩。
與他在一起的幾個月,是我生命裡沒有辦法忘懷的日子。
當時我畫了兩張,其中一張給他,一張留給了自己。
那時候的心情好複雜,羞怯,興奮,快樂。還有早知會離別的沮喪和惆悵。
把我的心,填的滿滿的。這兩張畫,就是當時畫出來的。我後來回想,也許是初戀吧。
這麼青澀而深刻的感情,我再也畫不出來了。」
「所以這張畫不能賣,也不肯賣。
對不起,呵呵,我竟然跟一個陌生的人聊這麼多...也許\...是因為你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依然背對她的哥哥說,「那時妳遇到的,一定是個很棒的一個人。」
「嗯。」女畫家輕輕的說,「只是不知道,另外一張畫現在怎麼樣呢?」
「它很好,」哥哥笑了,「我是說,它一定會被主人好好的保存的。」

臨別時,他看了那個女畫家一眼,脫俗的氣質和還有清靈的雙眼。
哥哥嘴角溢出微笑。「呵呵,弟弟,原來你的眼光還不差嘛。」
女畫家目送哥哥遠去,露出沈吟的神色。「好像,真的好像....」
突然,她笑了起來。她想起了那種感覺了。
好像是十幾年前,咖啡店裡,和男孩與雀姐一起的時候,才有的清澈笑聲。
咖啡香味,男孩的眼神,雀姐的大笑。都像是美麗的回憶,川流過她的心頭。
是啊,這樣的感覺回來了。生命,真是美好。

尾聲之3
生命原來是這麼美好
尾聲之三,是留給所有登場人物的。
哥哥,翟。
弟弟,光。
小紅,爸爸,媽媽。
默默,雀姐。
博士,萊恩,領隊,嚮導。
吉普賽女人,宣佈心臟病的醫生。
那個追著兩兄弟要楊桃的伯伯,還有夢境中哥哥的孫子
生物科技技術中心,非洲一行人。
還有在醫院裡喧譁的朋友們,和數以億計的白蟻。
生命,真是美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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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戶回應
 
時間:2007-08-24 02:44
呵呵 辛苦你了^^"
對了 看你是住中壢附近
我想請問 中壢的 雙連坡
那裏是不是有軍營??
因為我是在外島當兵 這是返台假 放完
要順便去雙連坡 那受訓 可是我不太清楚再哪><
 
時間:2007-08-24 00:37
她, 41歲,桃園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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