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慢慢地,琴聲漸逝,手上的咖啡也只剩最後一口,我站起來,伸了伸腰,但隨即我又躺在靠窗的床上,想想實在也有趣,當初公司以為三個被派來出差的人會住同一個旅館,於是訂了一間有兩張床的四人房,但沒想到日本分公司也「好心」的又在別處訂了一個四人房,於是我們三個被派來出差的人,經過我們私下的抽籤,只有我可以住進這家五星級的飯店,其他兩個人就住另一間飯店,反正也不影響我們來的目的,基本上公司就是希望我們三人別經過任何彼此的討論,個別提出一份對日本合作公司的報告。 最後,我還是決定在自己不小心睡著之前,起身從衣櫃裡拿了套休閒服,然後進到浴室洗澡,洗完澡,圍著浴巾,我坐在床上,背靠著淡藍的壁紙,打開床頭燈,拿出我的筆記型電腦,正打算再檢視一下文件,電話卻在這時響起。 「喂!」我還是不習慣用日本話說"摩西摩西" 「喂!」是個女生的聲音,她叫了我的名字。 「嗯!是啊!我就是,妳是誰?」 「我是在飛機上幫妳找筆的人。」 「找筆﹍﹍喔!是妳啊!幹嘛!要化妝品嗎?」說完,我不禁笑了出來。 「嘿!沒時間和你開玩笑啦!我可不可以到你那邊過夜?」 「什麼?過﹍﹍過夜?」放在我腿上的電腦差點掉下去。 「喂!可別想歪喔!總之,一言難盡啦!你先說我可不可以過去啦!」 「這個﹍﹍到我這裡﹍﹍」 「喂!行不行啊!我快沒零錢了!」 「可以!」我不知哪來的勇氣說這樣的話。 「哈!我終於得救了!謝啦!對了!你等一下到大門等我,我穿一件白色的大衣。」她才一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我慢慢掛上電話,呆呆看了電話上的計時器,我們剛才兩分鐘的電話,使我房間裡多了一個女客人,也使我將要在攝氏十度的晚上站在飯店門口。 換上休閒服,披著大衣,在脖子上繞上圍巾,由於大衣是黑色的,儘管我沒戴上飯店服務生的帽子,還是有人把我當作小弟,直接把行李交給我,最後我乾脆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選了一個可以看見大門的位置坐下,就這樣子一直盯著大門看。 十點,有一輛計程車停在門口,走下一位穿著淡藍套裝披著白色大衣的女子,她下了計程車後,就一直站在車旁,好像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我仔細地看了她一下,才像想到什麼似的跑了過去。 我走出大門口,她正看著服務生拿下行李,她拉緊大衣,深深吐了一口氣,在這種氣溫下,化成一團白白的霧氣。她臉色顯的很蒼白,我走到她面前,她抬頭看到了我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我吩咐服務生提著她唯一的咖啡色行李,然後我帶著她走進飯店,但她似乎還是覺得很冷,微微地顫抖著,我把自己的圍巾拿下繞在她脖子上,她只向我微微一笑,並沒再多說什麼。她連微笑一下似乎都很費力。 電梯緩緩地上升,我看著她臉上泛著寒冬中特有的紅,但她的眼神卻帶著疲勞和迷惘,她的視線不在電梯樓層的指示燈,而是停留在一種空洞的黑暗中。 「先到房間裡好嗎?」這是她見到我後,唯一傳達出來的微弱訊息,也是她目前為止唯一的一句話。進到房間,她靜靜地坐在床邊,服務生把行李放在床邊就關上門出去了。她把視線轉向窗外的景色,兩隻手交叉地抱在胸前,即使房間中有暖氣,但她仍然連大衣都不脫,還是緊緊抱著,似乎很冷的樣子。 「怎麼了?為什麼跑來這裡,真的想要化妝品嗎?」我故做輕鬆地問。 她並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像說著遙遠記憶似的說了一句。「有沒有綠茶,我好渴。」她這才回頭看我。 「綠茶?喔!好啊!我下樓去買買看有沒有。」我走到她面前俯身看著她的臉說:「妳好像有點累喔!沒事吧!」 她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沒事。 我到樓下買了兩瓶溫過的綠茶回來,然後在門外敲了十幾聲後她才打開門,只見她有氣無力地靠著門緣。 「喂!妳沒事吧!」我才說完,她整個人就向我倒過來了。在我還來不及高興前先嚇了一跳,她的額頭出奇的燙,我放下手上的綠茶把她扶回床上,這時她似乎連張開眼睛都沒辦法了。我仔細地看著她的臉,才發現她臉上泛著微紅不是因為天冷,而是高燒的結果,她的嘴唇早就又乾又白了!我趕緊打了通電話到櫃臺請他們幫我叫了部計程車,然後把掉在床上的圍巾又一次繞在她脖子上,然後扶起她,她幾乎沒辦法走路,我把她的左手繞過我的脖子架著,我的右手則緊緊抓住她的右肩,讓她身體靠在我身上好扶著她走。 坐上計程車,我催促著司機到最近的大醫院,到了醫院門口,她已經沒辦法走路了,整個人使不出力氣的樣子,我抱起她走進醫院,而司機則好心地幫我去醫院內叫醫生。醫生稍微診斷一下說是高燒過度,他們把她放在一張病床上,打了針退燒針,又替她打了葡萄糖點滴,我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手上抱著她的白色大衣和我的圍巾。 四. 退燒針似乎有用,只見她原本皺著的眉頭,漸漸展開了,慢慢地呼吸也有規律,看她微動的嘴唇,她或許正在作夢吧!總之,生病能好好睡一覺是最好的恢復方式。點滴快打完時,她也醒了過來,喝了一些水,整個人看起來好多了,醫生又再替她量了體溫,然後讓她在床上休息一個小時後,就叫我去拿藥,可以回去休息了。 回到飯店房間,她似乎還是很累,我讓她躺在床上,才幫她蓋上棉被,她就睡了,我坐在兩張床中間的地毯上,撿起出門時掉在地上的綠茶拉開瓶蓋喝著,我偶爾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好確定她沒有再發燒。我拿起床邊的筆記型電腦,一邊檢視著資料,一邊注意她的情況。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只見電腦螢幕上顯示著Am 1:00 ,不知不覺到了凌晨,我轉過頭去想看她如何了,沒想到她正窩在被窩裡,只露出兩顆大大的眼睛看著我。 「怎麼?好一點了嗎?」我問。她點了點頭。 「妳一定是在這種天氣下亂跑才會感冒的,航空公司倒啦!不然妳怎麼留在日本?」 她看了我一下,然後緩緩低下頭去,我心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果然,她的雙肩開始微微震動,然後,我可以聽見她的哭聲。我趕緊伸手過去推推她的肩膀,然後道歉道:「喂!別哭啦!我開玩笑的。」我不是擅長安慰別人的人,更別說勸別人別哭,眼看著她就要越哭越烈,我趕緊接著說:「妳別哭啊!妳哭的話,有人也會跟著傷心的。」這句話好像有效,她聽了後漸漸不哭了,只是紅著眼睛看著我。 「你知道嗎?」我接著說「當妳傷心的時候,妳不會是一個人悲傷而已,有人也會更著你傷心,或許那人不在你的身邊,但假如他知道妳是這麼難過,他也會因此落淚喔!所以,知道嗎?誰都不想讓一個關心自己的人為自己傷心、流淚吧!所以,別哭了!為了自己,為了那個關心你的人!」 「喂!不哭了喔!這對生病的人不好。」我一邊說一邊起身到書桌上拿了包白色的藥包,裡面有醫院的藥和我買的體溫計。「來,把著體溫計放進嘴裡,好讓我看看妳有沒有在發燒。」 她微微張大了嘴讓我把體溫計放入她嘴裡,過了五分鐘,我拿出體溫計,三十八度,果然有點發燒。 「稍微有點發燒,還是吃包退燒藥吧!」我自顧地說著然後就從床邊小櫃子上的水瓶倒了一杯水出來,接著我坐到床邊扶她坐起身子,讓她把藥吃了。然後我把被她哭濕的棉被和枕頭跟另外一張床上的那組換過來,安頓她躺好後,我繼續坐回兩床間的地毯上。她又側過頭來兩眼大大地看著我。 「幹嘛!突然覺得我很帥嗎?」我說。 她噗嗤地笑了出來, 前額上的劉海微微地晃動,髮稍因而輕輕敲著她的眉毛,我想,這個鏡頭如果在名導演手中一定是很美的一幕,就像別人說的「美到小狗都會咬絲襪」的地步。然後她大約又看了我一兩秒後就轉頭回去了,我突然覺得她在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在笑著。 「好好睡一覺吧!我在旁邊看著妳!」我說。 她微微點一點頭後不久也就睡了,而我雖然說要在一旁看著她,但由於實在太累了,自己也就模模糊糊地睡了。 待續..............